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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枕书百般解释,才终于勉强让两个小崽子相信,裴长临并没有欺负他,欺负他的另有其人。至于为什么看起来眼眶红红快要哭了,只是被风吹进了眼睛里,并不是被欺负的。

二人带着两个小崽子沿着竹林小径下山,没走多远,见到了同样焦急万分的景黎。

“小书没事吧!”青年看起来比两个小崽子还要沉不住气,一路小跑过来,“要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和秦昭就早些过去了,你……你还在难过吗?别担心,我已经让秦昭把人赶出去了,你别哭。”

贺枕书:“……”

他真的没有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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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书画展的场地是秦先生提供的呀。”

一行人回到前厅,贺枕书听景黎解释完,才明白自己这请帖是怎么来的。

也明白为何最终会是秦昭来处理此事。

这温泉山庄是城中一位富商所有,那位富商与秦昭私交甚好,所以将场地借给了他。而这次书画展,山庄的主人家并未当场,是以这书画展上的所有事务都暂时交由秦昭处理。

“那位林公子,已经离开山庄了吗?”贺枕书又问。

“这个嘛……”提起这事,景黎有些犹豫,“暂时还没有。”

贺枕书:“?”

景黎的神情似乎有些一言难尽,他犹豫地看了眼秦昭,后者悠悠开口:“方才我们知晓此事后,本是打算直接将人赶出山庄。但就在家仆要将人押出山庄时,那位林公子不知为何在温泉池边踩了空,直接摔进了池水里,还磕到了脑袋。”

贺枕书:“……”

“他现在仍在昏迷,所以暂时还留在庄内。已经找大夫给他看过,应当没有大碍,等醒来之后再将他赶走就是。”

秦昭顿了顿,又道:“不过,他模仿你画的那几幅画都和他一起掉进了水里,我刚才看过,已经彻底毁了。”

贺枕书:“???”

这就是先前景黎告诉过他的,总是在关键时刻撞上大运,伤害他们的人也总是不小心倒大霉的感觉吗?

这好运也终于轮到他了吗???

贺枕书深思恍惚,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不多时,直到有人进来传话,说院子里已经布置完毕,可以移步赏画。

贺枕书也是带着书画作品要来参展的,被这些破事一打岔,都没来得及去布置自己的展位。但他眼下关注度极高,还真不敢就这么在展会上现身。

看出他心有顾虑,秦昭甚至特意派了两个人跟着他们,帮忙维持秩序。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并不多虑。

贺枕书和裴长临中途离开了快有一炷香时间,可等他们被两位家仆护送着回到展台才发现,围在他们展台前的人并不见少。

展台上,甚至已经悬挂上了好几幅画作。

“阿书,你们回来啦!”贺枕书不在,徐承志主动承担起了替他守着书画与展位的活,远远看见他回来,连忙朝他招手。

贺枕书走到近前,有些诧异:“这些是……”

徐承志道:“是崔姑娘派人送来的。”

展台上悬挂的那几幅,都是贺枕书先前送去字画行寄售的画作。

卖去这些画作的人显然十分珍惜,每一幅画都保管得很好,不见任何折皱或污损。

徐承志告诉他:“崔姑娘这回好像带了很多你的画过来,原本应该是打算一起参展的。不过林天逸大概只想多展示自己真正的画,一开始没让她把这些拿出来。”

但现在证实了林天逸并非真正的“临书先生”,便不必再顾虑这些。

贺枕书问:“崔姑娘没来吗?”

“没呢,这些画都是托下人送来的,许是心情不好吧。”徐承志叹了口气,斥骂道,“那姓林的真不是个东西,出来招摇撞骗就算了,还欺骗人家感情。听说崔姑娘对他极好,不仅把他带来府城,还出钱给他娘治了病……刚才真应该多踹他几脚。”

贺枕书默然不答。

“对了,你的新画呢,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徐承志道:“你现在的画功进步得好快,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可惜这几幅画都已经被崔姑娘买下了,要不我也想买。先说好,新画你得优先卖给我,我家里连一幅你的画都没有呢!”

“徐公子,这可不行。”他话音刚落,身旁便有人反驳,“我们这都还等着‘临书先生’的新作呢,哪有你这样插队的。”

徐承志得意:“我与‘临书先生’可是青梅竹马,他当然要以我为先,对吧阿书?”

贺枕书淡淡道:“嗯?你谁?”

徐承志的神情顿时分外受伤。

贺枕书懒得搭理他,接过裴长临递来的画轴,来到展台前。

他原先那几幅画已被悬挂在展台后方的展示架上,面前的展台上只铺着柔软的白绸子,贺枕书轻轻将画轴放了上去。

这幅画是贺枕书特意为了参加书画展而作,自画好之后还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就连裴长临也不知道他画了什么。不过,在绘制完毕的那几天里,他其实一直很紧张,也很犹豫要不要将其带来参展。

那份紧张感其实并不是因为对自身的怀疑。

这幅画,贺枕书是有信心的。他所担心的,反倒是自己对这幅画期待过高,万一在书画展上无人问津,会有落差。

至少,现在不需要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贺枕书朝周遭看了一眼,无声地舒了口气,解开系带,徐徐展开了画轴。

那是一幅《海船远航图》。

这幅画的风格与贺枕书以往的风格格外不同,他以极其细腻的工笔细细描摹出了一艘巨型海船,惊涛骇浪间,海船破开狂风巨浪,扬帆远航。整幅画气势雄伟,波澜壮阔,看得人心潮澎湃。

周遭陷入短暂沉寂,随后爆发出更激烈的议论。

“妙极,真是妙极!”

“这气魄,这笔触,要不是知道画作者是谁,我还以为是哪位名家大师的杰作。”

“可不是嘛,这画就是拿去与名家大师比较,也不输啊!”

众人热烈地讨论着,贺枕书抬起头来,朝裴长临看过去。

后者神情怔愣。

这画中,绘的是远航船。

远航船虽然还未开始建造,但船体外观已经随着图纸定稿而确定下来。贺枕书看过那份图纸,这幅画,便是根据那图纸所描绘出来的,远航船头一次出海的情景。

那将是本朝一大盛举,也是裴长临人生最为重要的时刻之一。

这幅画,饱含着贺枕书对那一刻到来的期待。

裴长临沉默许久,半晌才轻轻笑起来:“难怪你之前一直不肯告诉我画的是什么。”

贺枕书也笑:“不惊喜吗?”

“惊喜。”裴长临轻声道,“惊喜得快疯了。”

远航船对裴长临意义非凡,在场这么多人,当属他最受触动。

二人说话间,周遭的讨论声也渐渐变做了另一个方向。

“这幅画我买了,都别跟我抢!”

“什么就你买了,临书先生别听他的,我出五百两,卖给我吧。”

“我我我,我出六百两!”

众人七嘴八舌,贺枕书张了张口,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却听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我出一千两。”

人群朝两侧分开,秦昭缓步走上前来,眉眼带笑:“小书,这画还是卖给我吧。我带回京城呈给圣上,或是挂在工部,日后一定叫‘临书先生’名扬万里。”

四下哗然。

秦昭的身份,在场许多人都是知晓的,因此也更加明白,他这话并不只是随便说说。

这或许是全天下的画师都无法拒绝的殊荣,但贺枕书只是沉默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幅画我不想卖。”

“这是我送给夫君的新婚礼物,不卖的。”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在对方怔愣的神情中,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多少钱也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