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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已经很累, 她想要第二天早上再洗,但想也知道早上起来会有一堆事,至少要做饭吧?孩子喝的粥得熬吧?

等把这些忙完都已经大早上了, 洗了尿布,得什么时候才干?

今晚上洗了,现在这个天气,明早上就可以用了。

于是, 赵氏又端着一大盆尿布出门……姓周的不怎么理事,别看这么多年了,院子里都还没有打井, 用水都得去一里之外的公井挑回来。

不想挑水, 就只能去井边洗。

赵氏累到腰酸背痛,等到洗完尿布,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真的是站都站不直了,弯腰端盆子时, 身子失去平衡, 整个人一头栽倒, 差一点点就掉到井里去了。

这三更半夜,如果落到井里,连个帮手都没有, 她又不会游水,这条小命说不定就交代了。

太过后怕,赵氏身上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她弯腰端起盆子, 气喘吁吁往回走。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孩子的哭声。那种独属于刚生下来的孩子的声音, 这一条街上都只有周知的小儿子才哭得出。

赵氏生气了,院子里这么大一家子,就这么听得惯?

周知腿受了伤,不敢乱动,听着孩子哭也只能干着急。赵氏临走时将孩子放在了他旁边,就怕孩子醒了没人看着。

“怎么没人来抱?你喊人呀!”

周知愤然:“我喊了的,一个个都睡死了。”

“天杀的,院子里住的是一群聋子是不是?哪怕是听见过别人家的孩子这样哭,大概都听不下去,一个个的,简直一点人性都没有。”

廖氏刚才装了晕,故意不起,此时也装聋作哑,假装没听见这些叫骂。

她这段时间都要被那个孩子逼疯了,别说只是骂了,如果挨一顿打能彻底摆脱这个孩子,她宁愿被打。

但是廖盼盼受不了这些阴阳怪气,她扯着嗓子问:“你说谁呢?你是孩子的亲祖母,祖母不管孩子,看都不看一眼。把我娘都累病了,你还嫌不够是吧?是不是要让我娘把这条命也搭你孙子身上?”

原先看在周全富的份上,廖氏对周知是客客气气,但如今情形不同,周全富死了,廖氏和周知算起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在廖盼盼看来,她娘就不该帮周知管孩子。

“谁不管了?我现在没管吗?”赵氏愤然,“为了你们这个家,我是抛家舍子,还出钱出力。都是一家人,同一屋檐下住着。孩子哭成这样你们不管,我还不能说几句了?”

“没人想和你同一屋檐下住,爱滚滚!”廖盼盼原先对赵氏很客气,尤其是她和周知在一起后,想着这可能是自己未来婆婆,她还怕赵氏不喜欢自己。再说,那时候她对谁都挺温柔,对外的名声不说好,至少也不差。

如今不一样,廖盼盼在镇上所有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如今的她彻底摆烂,都不管旁人怎么看她了。

关于名声这事,廖盼盼就不敢深想。

廖氏也温温柔柔出声:“赵姐,你别生气,盼盼现在就这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说完后又假意训斥,“盼盼,怎么跟你赵姨说话呢?快道歉。”

屋子里的廖盼盼翻了个白眼。

“跟她客气什么?最好是把周知和她一起赶走。”

廖氏有想过,却也知道不现实。毕竟,赵氏回来是写了和离书,顾家那边回不去,她如果离开周家,就只能回娘家去住。

而赵氏娘家的爹娘已经不在,只有两个分了家的兄弟……如果只剩一个兄弟还好办,有兄弟两人,赵氏回家不管住哪家,人家都会有意见。

再说,周知多半不会离开,看他也不像是自己能买得起院子的样子。没有自己的地方,他还得养两个孩子,能搬去哪儿?

“周知不会走。”

廖盼盼也知道这个事实,所以她才很不满。

“不要对他们太客气了,你要是累病了,还得我伺候你。”

廖氏答应,轻声道:“明儿我就去酒楼找活干,你照顾好自己。”

廖盼盼:“……”

她还在坐小月子呢。

有亲娘在旁边,她不用干活,洗漱都是热水。吃饭也有人送到手上,还不用洗衣裳。

说实话,她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亲娘在身边的好处。这会儿亲娘要去干活了,才猛然发现,她不知不觉间被伺候了。

她不想苛待自己,但权衡过后,还是答应了让母亲去干活。

主要是母亲的性子太软了,心也软,看不得孩子哭,也看不得孩子摔倒,大的那个整天跟个皮猴子似的,一会儿就弄得浑身是泥,一天下来要换好多套衣衫,小的整天都在哭,不是饿了就是尿了,这些都是母亲一个人的活。关键是忙里忙外,累死累活,还得不到周知的感激。

周知手头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即便感激,也只是嘴上说几句好话,一点实惠都没有。

等母亲走了,弟弟妹妹一直都是忙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帮家里干活,而她又在坐小月子……她不管别人的小月子是怎么过的,反正她是被周知害成了这样,至少要养两个月以上。

赵氏睡觉的时候,鸡都叫了两遍了。她想着自己累得这么狠,廖氏怎么也该帮忙做早饭,于是,天亮后她就没起。

她想吃一顿现成的,结果,天亮后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只听到了有人开门出去的声音,还以为是买菜,结果这人一去就再也没听到有回来的动静。

等了又等没听见,院子里有做饭的动静,孩子都饿了。赵氏只好抱起孩子出门,厨房冷锅冷灶,她越想越气:“盼盼,你娘去哪儿了?”

廖盼盼张口就来:“我不知道。赵姨,你的早饭什么时候能好?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平时饿两顿就算了,如今我还在月子里呢。算起来,我那孩子是你孙子,孩子也是周知弄没的,你该照顾好我,也算是为周知赎罪。”

大的那个孩子也饿哭了,小的哇哇哭,哭得喘不过气来。赵氏手忙脚乱,哄哪个都不是,这时候也没空跟廖盼盼计较,急忙进厨房烧水做饭。

锅中添了水,赵氏怀里抱一个,腿上坐一个,不知不觉间,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当初离开周家,真的是在明智不过的决定。

这种日子,她一天都要熬不下去了。

只希望儿子的腿伤早点好,她也能尽快回顾家。

不提周家院子里的鸡飞狗跳,从城里回来的顾父送完了客人定的货后,又去酒楼找了大儿子。

顾秋实看到了当初两人的婚书,那张泛黄的婚书上已经有衙门盖上了废除的公印。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去京城转转?”

对于顾秋实而言,养两个人不算是什么负担。不过,就他最近观察到的,顾父从来就没有过出远门的打算。

顾父果然摇头:“不去!我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里,每次进城都跟做贼似的,就怕被人看不起。我要是去了京城,这小气兮兮的,肯定会给你丢人。你过得好就行了,以后……常让人带消息回来。银子就不用了,我那生意还行,能够养活我们父子。”

顾秋实好奇问:“原先你不是想让秋天跟我一起去京城,现在改主意了?”

“还是算了,你娘出身好,所以你能去京城。但秋天的爹娘都是乡下人,他读书也没天分,就没有去京城的命!靠着你这个哥哥能靠多久?我是怕你们兄弟俩凑太近了,以后反目成仇。”顾父叹气,“回头我会跟他说,我这个当爹的必须要留个儿子在身边孝敬,他若是走了,我老了怎么办?”

竟然是不打算跟儿子说自己真正的想法。

“爹,我都听见了。”顾秋天气鼓鼓从外面进来。

顾父一惊,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秋天白了一眼父亲:“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不管吗?”

当初想去京城,是因为父亲和母亲还年轻,能互相扶持。他想着自己去京城混上几年,花上十年时间,如果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到时回来接二老去奉养。

但如今情形又有不同,父亲和母亲分开了,他如果走了,父亲一个人住,还要忙那么多事。怕是要饥一顿饱一顿。

“放心吧,如果你不去京城,我就留下陪你。”顾秋天看向顾秋实,“哥哥,谢谢你的好意。”

这一瞬间,才十三岁的孩子,看着已经有了几分大人的稳重。

顾秋实笑了,他这个人呢,一向不喜欢那种主动伸手讨要东西的人,顾秋天这种脾气,他很愿意照顾几分。

“以后你改主意了,随时可以来京城到何府找我。”

顾秋天一愣,没想到还有以后,心知哥哥这是从心底里接纳了自己这个弟弟,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父看见兄弟二人感情好,心情也不错。

边上的玉宜最近都在养嗓子,一般很少说话。父子三人谈的话题她也不好插嘴,关于他们去不去京城……如今她只是顾秋实都未婚妻,劝谁都不好。

顾父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玉宜啊,这是秋实他娘当年留下来的东西,我看着挺贵重,一直藏着。如今交给你,想来她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乐意看见你收下这东西。”

那是个金镶绿玉的镯子。

顾秋实有在何太夫人的手上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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