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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里的人都被清了出去,两人的说话只有周清光能听见,自小?在军中长大,能用武力解决的他们?从不动嘴,周清光还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言论,好几回都恨不得上前掐死?赵缜。

晏长陵则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嗓音很轻,仿佛很痛,“你就是因?为这个,要了长姐的命,要了我的命,我晏家满门……”

就因为自己的轻狂,最后没有好下场。

上辈子?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要他家破人亡,原来是自己的出身惹出来的祸端。

那还?真是躲不过了。

晏长陵一笑,眼?底染了红意?,突然轻飘飘地嘲讽道:“你母亲穿不穿锦,关我屁事。”

“我欠你的,还?是欠她的?她穿不起,是因?为她自己没那本事,既没本事,就该认清现实,不该去奢望那一匹锦。”有一句他没说错,自己生来锦衣玉食,是比他赵缜好过许多,那又如何?“我晏家能有今日的荣华,乃我晏家祖先凭着双手,勇气,甚至舍去性命打拼而?来,你羡慕不来,嫉妒不来,你们?赵家在上一辈,上上一辈,皆为碌碌而?为之?辈,而?将来……”晏长陵扫了一眼?他那副彷佛被生活所逼,而?无能为力的模样,只觉恶心,道:“起码在你这一辈,依旧望尘莫及。”

“你不是喜欢与陆隐见相比吗?”晏长陵劝他别与他比,今日却道:“你连他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两人同样都有着衣不蔽体的过去,但一个无惧无畏,努力与命运做着斗争,一个却怨天尤命,自卑又自利。

之?后晏长陵没再去看?他一眼?,起身离开了地牢,临走前同他道:“你赵缜亲身教给我的教训,我晏长陵记下来。”

赵缜一句话也没说。

面色惨白。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那番话打击到了自尊,跌坐在冰凉潮湿的地上,耳边突然响起了长公主的埋怨声,“今日要这,明日要那,当自己是谁呢?!一面想要本宫端茶倒水孝敬,一面又问本宫要银子?买缎子?,这不是可笑吗。下贱妇人若是没了本宫的抬举,她算个什么东西,同人提鞋都不配……”

接着又是另外一幕,廊下婢女围成一团,低声议论道:“你们?看?到了没,今日老夫人置办的那身新?衣?”

“能不瞧见吗?非得拉着咱们?问,好不好看?。”一女婢噗嗤一声笑,“老都老了,还?穿什么绯色,屋里有铜镜又不是自个儿没长眼?睛,丑不丑能瞧不出来吗。”

“村野来的妇人,哪里知道美丑?真把自己当贵妇了,指不定真认为好看?呢,咱就等着吧,到了宴会上,有得热闹看?了。”

……

“长公主怎么就看?上了驸马?”

“怎么就不能看?上了?驸马乃新?科状元,人才?又不差,差的是门户,还?有个拿不出手的老娘罢了。”

“我要是驸马,有这样的母亲早就送回了老宅子?藏着不敢见人了,亏得他拿出来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个丢人的娘一般,还?妄想让长公主伺候,真是可笑……”

昔日的片段,不断地浮现在眼?前,讽刺声频频入耳,喋喋不休,震耳欲聋。

“别吵了!”赵缜突然怒吼一声,堵住耳朵,抱着头,哭出了声来,“母亲啊,你到底还?是害死?了孩儿……”

晏长陵没听到他那一声,不然犯不着又得恶心。

从地牢出去,一路沉默不语。

周清光快走两步,同他并肩,偷看?了一眼?他脸色,自告奋勇,“主子?,我去了结他?”

这人真不配活着。

他终于能理?解主子?为何会突然从边沙回到京城,这一计谋倘若当真被他们?得逞,不只是晏家军,边沙所有的将士,沿途的百姓都得完蛋。

前线兵将的命运一半都掌握在了当权人手里,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遇上敌人不足为惧,拼一拼尚能活下来,就怕被同盟背后戳刀,死?得不明不白。

晏长陵面色瞧上去没什么精神,淡然道:“让沈康把证词整理?好,交给陛下,人留着,同国公府的案子?一道审。”

先前朱国公盗了圣旨,陛下尚且不知他拿来有何用,多半是看?在了皇后与太子?的面上,只罢免了他的官职,并未治他的罪。

如今有了赵缜作证,他想保国公府也保不住了。

从地牢上去,外面已一片漆黑,锦衣卫的侍卫提灯迎上前,替他照着脚下,晏长陵缓缓走向大门,脚步刚跨过门槛,便看?到了门外立着的一道身影。

白明霁已等了他半个时辰,怕打扰了他,没让人进去禀报,此时见人出来,便转身立在门口?,看?着他缓缓走过来。

早上两人一道出发去了大理?寺,一日光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晏长陵有些累,不知从何说起,也不太想开口?,想安静一阵。

白明霁也没问他到底怎么样了,待人到了跟前,便俯身去牵他的手,手有些凉,白明霁握了握,问他:“不是说体热吗,怎么这么凉?”

晏长陵一愣。

在钱家她都听到了?

听到了,她没戳穿他?

白明霁没去看?他尴尬的脸,拖着他的手,把人拉到了车上,递给了他一块米糕,道:“拿过来时,也是热气腾腾的,可惜如今凉了。”

晏长陵这才?察觉自己一日没吃东西。

自然也记得上回他给她买的那个米糕,伸手接过来,逗她,“还?恩来了?”

白明霁没应,催他道:“快吃吧。”

晏长陵慢慢地嚼着。

白明霁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等着他把那块米糕尽数吞进了肚子?里,又递给了他一个水袋,“小?心噎着。”

晏长陵迎头灌了一口?,腹中饱了,脸色也好了许多,手里的水袋还?给了她,嗓音低哑,“多谢。”之?后便不再说话。

自从他在边沙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回到了半年前后,便把经历过的那一场灾难,归为了一场梦,不去回忆梦里的一切。

今日见到了赵缜,把他的记忆勾了出来,画面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恍如昨日,满手鲜血的感觉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哪里又是一场梦。

马车一路往府上赶。

晏长陵突然累了,把头往白明霁身上一靠。

白明霁胳膊抬起来,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搭在他额头之?间,轻轻地抚着,“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知是小?娘子?身上温暖,还?是马车摇晃起来容易犯困,晏长陵当真睡着了。

快到晏府时,白明霁并没叫醒他,深知噩梦带来的痛苦,若是醒了只怕再也难以入眠。

白明霁掀开帘子?,让马夫把马车停在了巷子?外。

不知过了多久,白明霁也开始打起了瞌睡,怀里的人终于动了动,眼?睛惺忪睁开,看?着她的脸,恍惚了一阵,起身问道:“到了?”

白明霁挪了挪腿,点头,“前面就是门口?了。”

睡了一觉,晏长陵精神了许多,并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下车时没见她跟上,回头去看?,便见她半蹲着身子?,僵在那里迈不动脚了,愣了愣,问道:“你等了多久?”

白明霁没答。

被他那一颗头沉甸甸地枕得太久,此时一动,双腿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里面的血肉,又麻又疼,一时半会儿回不了血,同他道:“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话音一落,晏长陵便弯下腰把人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地下了马车。

本以为下来了他便会放下自己,谁知他竟然抱着她跨过门槛,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

小?厮还?在后面提着灯跟着,羞涩是一回事,怕他累着了,白明霁抬头看?他,谢绝了他的好意?,道:“我是来安慰你的,不是让你来干苦力活儿的。”

晏长陵极为不屑地一笑,“这点就叫体力活儿?未免太小?看?我了。”说完后搂着她大腿的手,还?往上一颠,“你这点重量,太轻了,还?没我两个沙袋重。”

白明霁:“……”

如果这样能让他找回一点自信,他要抱就让他抱吧。

白明霁没再拒绝。

到了屋前,素商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主子?怎么了?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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