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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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翊眼瞳一颤,霍然将身边长随的刀拔了出来,身形如风转瞬便至付松茂面前,刀刃带着寒芒往他脖颈上狠狠一压。
血瞬间涌了出来。
付松茂浑身一抖,气定神闲的面容终于浮现些许愕然。
姬翊瞳仁泛着血丝,浑身杀意,阴恻恻地道:“将你恶心的龌龊心思收起来,如果再让本世子听到你叫他的名字,我立刻斩了你。”
付松茂呼吸顿了顿。
这一瞬间,他敏锐察觉若再说一句这位稚嫩的世子可能真的会杀了他。
和他爹一样,真是个疯子。
就在前厅乱成一锅粥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钟声。
众人一愣,惊愕朝外看去。
这是……丧钟?
陛下驾崩。
皇宫封锁整整一夜,无人进出,只有数位朝中重臣在太和殿守候,等着燕平帝不甘愿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传位诏书由三朝重臣盖上大印,沉重的声音随着丧钟轰然响起。
东宫的火势已被扑灭,太子病情恶化,再次陷入昏迷,被人抬着前去偏殿居住。
梁枋在太和殿外守了一夜,注视着天边大亮的天幕,浑身血被雨水冲刷得顺着衣摆滴落地面。
殷重山匆匆而来,颔首道:“梁世子,王爷吩咐您奔波数日,可去璟王府落脚休憩。”
梁枋将长刀收入鞘中,淡淡道:“殷统领叫错了。”
殷重山一愣。
咚,咚,咚。
丧钟一声又一声,传遍整个京中,无数朝臣还在睡梦中便被强行叫醒,忙不迭地往皇宫赶。
雨终于停了。
朝阳从东边逐渐晕染开,好似火焰灼烧的云雾。
梁枋眉眼带着未干的雨水,笑着道:“该改口唤陛下了。”
一夜时间,京中局势天翻地覆。
将太和殿外的尸首处理完,宫门大开,早就准备好的丧幡高高悬挂,朝臣不断涌来,踩着丧钟哭声遍城。
传位诏书已下,太和殿中几位重臣还以为死而复生的璟王殿下会留下住持大局,可未曾想他留下亲卫在此,直接马不停蹄离开皇宫。
众人面面相觑。
璟王殿下已成新皇,不该留在宫中面见百官,操办先帝下葬之事吗?
这匆匆忙忙是要去何处?
莫不是这煞神真是鬼魂来索命,一到天亮就要赶紧回去,否则被太阳一晒会魂飞魄散?
几个老臣身子不好,这一晚上被一通吓,浮想联翩后险些晕厥过去。
难不成新皇,真是一位煞鬼?
梁枋将轻甲卸下,正要坐进璟王准备好的马车里回王府见姬翊,就见一个人影策马而去,转瞬没了踪影。
什么东西窜过去了?
梁枋疑惑地撩开帘子朝外看去。
那位夺储成功的新皇并没有留在宫中,反而快马加鞭朝宫外而去。
殷重山挥着鞭子追上前去,担忧道:“王爷,听说世子、王妃这段时日悲痛欲绝,您……您就这样突然出现,不怕他们受了惊,把您认成厉鬼吗?”
姬恂懒得回头看他,淡淡道:“我起死回生,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何谈惊吓?”
殷重山犹豫了下,幽幽道:“属下看未必。”
姬恂:“……”
姬抄秋临死前的话,又重新回荡在耳畔。
皇叔如此算计枕边人……
无法挽回王妃……
无法挽回。
姬恂一挥马鞭,冷笑一声。
不过是惨败后强行挽回尊严的胡言乱语罢了。
若不是姬抄秋,楚召淮本不该知晓此番假死夺位之事,按照计划,此时他已前去护国寺接楚召淮回来的路上。
楚召淮不必为他的死伤心欲绝……
伤心欲绝。
姬恂忽然没来由地对殷重山道:“王妃……果真伤心吗?”
殷重山道:“方才我细细问了守在璟王府的暗卫,王妃情绪波动似乎并不大,只是整日蜷在寝房榻上拥着您的披风睡觉,前几日未下葬前接连不休跪灵三日。”
姬恂眉头蹙起。
楚召淮的身子怎能经得了雪夜跪灵?
不过情绪波动不大……
或许楚召淮对他之死并不过分伤心。
想想也是,楚召淮去护国寺时明明已知晓自己的心意,却总是下意识躲避,应是用情并不深。
这没关系。
姬恂深深呼出一口气。
往后障碍已清除,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楚召淮性子软,只要再哄一哄待他好,不多时便能彻底打动他。
不着急。
丧钟还在接连不停敲着。
路边无数铺子已将丧幡挂上,天子驾崩,万民同悲。
璟王府中,姬翊脸色越来越白。
燕平帝驾崩,继位之人是谁?
昨日皇宫似乎有火势,但很快就被扑灭,没有任何消息从中传来,姬翊并未多想。
可如今却不得不心慌意乱起来。
姬抄秋?还是姬靖?
只是无论这两人哪一个继位,对璟王府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姬翊看着呆呆愣愣还在看和离书的楚召淮,狠狠一咬牙。
眼下只能强忍着恶心认下这张和离书,先将楚召淮送走,远离璟王府再说。
“召淮。”姬翊快步上前扶住楚召淮,“和离书已在户部造册登记,你如今已不是璟王府的人,我让人送你回临安。”
楚召淮怔然看他。
和离书像是将楚召淮所有权衡的利弊全都打乱了。
明明这正是自己想要的,可看到那灼眼的“一别两宽,各自嫁娶”,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敲击,从胸口涌上一阵阵闷痛。
“不要……”
像是下意识抱住西洋钟似的,楚召淮呢喃道:“不要这个。”
这张和离书像是烫手似的,楚召淮手剧烈一哆嗦,纸张轻飘飘地从他手中随着风落在脚边。
这不是他想要的。
那攒满情绪的瓶子似乎因为这张和离书逐渐出现裂缝,细细密密往外渗着。
他不要矮柜,不要银票,不要回临安。
……他想要姬恂。
砰。
脑海中一根紧紧绷着的线倏地断了,楚召淮瞳孔一动,僵在原地。
可姬恂死了。
他想要的东西,已彻底消失天地间。
耳畔浮现姬恂带着笑的声音。
“既然想要,为何忍着?”
缺失了数日的情绪忽然铺天盖地涌了上来。
楚召淮头痛欲裂,身躯微微摇晃两下,险些一头栽下去。
怀中一直抱着那根沉甸甸的鸠首杖,恍惚中似乎有人要来扶自己,却被姬翊一把推开。
“滚!”姬翊已很久没用如此暴怒的声音说话,他厉声道,“将这两人给我赶出去!”
丧钟传遍整个京城,打断楚荆的计划,他如今也想瞧瞧到底是哪位夺得了皇位。
反正无论是谁,璟王府都难逃一劫,楚召淮总会落到他手中。
“还劳烦世子照顾好王妃。”楚荆淡淡道,“过几日我再来在接他。”
姬翊见他还惦记着楚召淮,气得浑身发抖。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懊悔没能在爹还活着的时候多学些东西,如今也不至于被人这般欺辱。
姬翊眼圈通红,泪水几乎要落下来。
恰在这时,一道脚步声缓缓而来。
守在外面的赵伯似乎发出一声控制不住的惊呼,随后便是倒在地上的动静。
殷重山的声音传来:“赵伯!赵伯醒醒!”
姬翊一愣,赶忙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回头看去。
殷重山回来了。
重山哥脑子比他好,定能救璟王府于危难。
刚想到这儿,姬翊的视线落在门口,微微愣了愣。
有人一袭带着血腥味的黑袍逆着光而来,脚步声随意散漫,信步闲庭般溜达进来,还未看清那人的脸,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幽幽飘来。
“啧,今日王府可真热闹啊。”
姬翊直接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去。
楚荆和付松茂瞧见来人,脸色活像是见了鬼似的,不可置信后退数步,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脸登时就煞白如纸。
姬……恂?
他不是死透都埋了吗?!
姬恂大冬日穿衣也没个正形,成天袒胸露乳,露出精壮的腰腹招摇过市,现在已是春日了,他反倒一身宽袖玄衣,一层又一层裹在身上,长身鹤立,身形颀长高挑,端庄得很。
“还魂”的姬恂不怕日光,站在阳光中熟悉的视线扫视一周,眸瞳顿了顿,好一会才不自在地落到那抹雪白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