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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全城最养尊处优不差钱的富太太,在牌桌上输了几局也上头,已经连续点了几圈炮的王飞霞闭麦了,一句话不说,埋头看牌,悉心研究战术。

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依旧一把没赢过。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余九琪揪着眉头琢磨了半天,只能牺牲一下红姨了。小九偷偷出去了一趟,把早晨清点过的采购清单送到财务室,但在送去之前做了点小手脚,把一项货品的数量抹去了一个零。

果然半小时后,财务秦姐来敲棋牌室的门,为难地跟孟会红说咱们定的一次性内衣的数量对不上了,供应商那边闹起来了,这钱怎么付啊?

孟会红说知道了我去看看,又转头瞅了眼手里清一色的漂亮牌局,遗憾嘟囔了句:“这麻将还没打完呢……”

这时候小九站起来:“没事姨,你去忙吧,我帮你打!”

那一局王飞霞连着给小九点了两次炮,小九都没胡,反而拆了自己的牌喂她,最终绞尽脑汁地反过来让王飞霞胡了把大的。

自那之后,王飞霞手气就好了起来,当然这里面大多都是余九琪的功劳。

掐着时间算算红姨快回来了,钱也输的快见底了,趁着王飞霞胡牌后心情好,余九琪赶紧将刚才的话题巧妙地扯回来。

于是她见缝插针地又提起:“商场电路大修的话,得花不少钱吧飞霞姨?需要贷款找我啊,我还能冲冲业绩。”

王飞霞笑笑:“钱不用我们出。”

小九问:“那谁出啊?”

“当然是那个工程方啊,坍塌事故就是他弄的,证据确凿,他不认都不行。”

小九刚要继续问,可左右两位对石城大小八卦同样了如指掌的阿姨把话接了过去,七嘴八舌地就这个话茬聊了起来,一来一往的,倒是省去了小九很多力气。

左边阿姨先提起来:“工程方不是西丰街的孙家吗,他们家那条件,哪出得起这个钱啊?”

右边阿姨又说:“我听说他们家现在都乱套了。

“怎么了?”

“老太太住院了,孩子明年还要高考了,出了这么个事,好像那两口子又闹离婚分家了。”

“那更拿不出钱了。”

“指定拿不出。”

余九琪眼睛转来转去,大脑飞速旋转,一边希望她们说慢点,一边又期待她们说更多,短暂的停顿后,瞄到对面的飞霞姨扯嘴角轻笑了下。

王飞霞打出一张牌:“他们没钱,他们大侄子有啊。”

“谁呀?”

“孙誉文的那个儿子吗?”

“孙誉文的儿子回来了?!”

王飞霞在她们惊讶目光中,不动声色摸了一张牌:“嗯,听说他这些年在北京混得还不错呢,人模狗样的。”

余九琪心不在焉,轮到她时胡乱摸了一张牌,看也没看就打出去,被左边阿姨捡了回去。

她谢谢小九送了个好牌,又打出一张,同时冷哼了声,继续评价刚才话题中心的那个人,说:“真晦气,他怎么还回来了?”

右边阿姨接上,语气更刻薄:“要我说,你们富安商场就该教训他们一顿。”

王飞霞笑笑,没说什么。

左边又问:“那要是他们铁了心就赖着呢?”

“听我儿子说请律师什么的了。”王飞霞抓了张牌,满意地塞到中间。

“对,告他们。”

“对杀人犯他们家没必要手软!”

余九琪脑子嗡地一下麻掉,眼前花花绿绿的麻将牌瞬间糊成一片,又扭曲折叠,在她眼里映出一阵眩晕来。

就在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短促的提示音像是一记警钟,提醒她不要失态。

小九稳了稳神,拿起手机看了眼,麻木感又翻涌着袭来,游向四肢。她有些僵硬的手指点开对话框,看到各位阿姨正在讨论的那个不受欢迎的人回复了她一个字。

【好。】

又笨拙地扫了眼上下文,花了一点时间才理清楚这个字的意思,隔了整整十五个小时了,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复了。

发生了什么?

余九琪愣怔地看着那个字,突然看到他又发来一条:【晚上有时间吗?】

“小九,到你了。”

她懵懂地抬起头,才知道轮到她抓牌了,余九琪匆忙收起手机,胡乱解释刚才同事给她发信息问工作上的事,可一伸手,连去哪里抓牌都搞错了。

几位阿姨自然看出来余九琪的反常,似乎突然想起不该在这里聊杀人犯他们家的事,一阵懊悔,互相递了个眼神,就此把这个话题打住。

可气氛明显僵滞下来,好在红姨救命菩萨一般掐着点回到棋牌室,一进门就对余九琪说:“小九,你爸找你呢。”

“好,我这就去。”她赶紧走。

余九琪以为她篡改采购清单的事情暴露了,但无非也就是挨顿骂,跟此刻另她惶惶不安的事情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完全没放在心上。

可一走进余凯旋办公室,发现他坐在沙发角落里,弓着背,手里攥着手机,整个人看起来罕见的别扭。

余九琪站在爸爸面前,低头看着他头顶的白发和眼角皱纹,忽然有了极强的预感,她屏住呼吸,告诉自己别乱。

于是余凯旋接下来的话,小九并没有那么意外,只听他一如既往的直奔主题:“小富要告孙家,你知道了吗?”

余九琪不能否认刚才在棋牌室听到的一切,点点头。

余凯旋皱眉,谨慎说:“你最近少往外面跑,这个事就算有人找你,也别掺和,知道吗?”

小九眨眨眼,用很小声音问:“为什么?”

余凯旋纠结了一番,才回答:“因为这是你妈的意思,是你妈让小富告他们的。”

小九又问:“我妈为什么突然……”

余凯旋打断她,凛然看向她:“还不是因为孙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