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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含笑,“自建安十三年来,孤与魏公数次会猎江夏,孤向往魏公风姿久益,只是……如今魏公屡屡止步于襄樊,再难与孤会猎于赤壁,孤空自牢想,甚为遗憾。”

面对这样的嘲讽,曹丕神情从容道:“父亲知将军心向汉室之诚,故派遣臣特来奉上册封圣旨,天子加封将军为骠骑将军,领交州牧、扬州牧、荆州牧,封南昌侯,共讨荆州叛逆,请将军预备香案接旨!”

这……

面对曹丕的话,孙权一怔,满朝文武俱是一怔。

交州牧、扬州牧、荆州牧,这相当于曹操从理法上将这“三地”归于孙权。

至于……南昌侯,则是让孙权再不用居父亲的“乌程侯”,而是有了自己的侯爵……让孙权在法理上成为了真正的东吴之主。

这等赤果果的“封赏”,一时间竟让孙权手足无措,正犹豫怎样回答,站在首位的大臣张昭忽然迈出一步说,“且慢!”

曹丕带着悠然微笑等着张昭的责难。

张昭拱手:“下官,东吴相国张昭,敢请问这封圣旨,乃是天子所书?还是魏公所书?”

曹丕笑了,“即是圣旨,自是天子所书,不过……倘若是魏公所书,那又岂会只封孙将军为南昌侯?”

这话……俨然话里有话。

张昭连忙问:“此话怎讲?”

曹丕笑道:“昔日天子流离,群雄袖手,汉室几亡,是我父亲迎天子于许都,筑宫室以尊养,幽幽数载,乃有今日之中原,若非我父亲,天下还不知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于是,天子早就有意,封我父亲为魏王,父亲却顾虑荆州逆贼未除,天下未定,故而三让魏王之衔……于是天子下令,凡有诸侯能诛灭荆州逆贼者,均封为王……故而魏公特地遣吾来吴,便是与吴侯商讨,诛荆州逆贼,共相为大汉魏王,大汉吴王之盛况!”

这……

不得不说,曹丕方才抛出“南昌侯”、“交州牧”、“扬州牧”、“荆州牧”,孙权尤是惊魂甫定。

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下倒好……曹丕又抛出了一个大汉“吴王”的概念,这……无疑让孙权,也让满朝文武悉数震惊不已。

——『曹操这次好大的手笔啊!』

哪个男儿,还没有个坐羽葆盖车的梦想?

哪个男儿,不想称王呢?

曹丕这一番话,是将孙权的梦想给他赤果果的照进现实。

张昭冷笑:“昔日汉高祖杀白马定立盟约,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朝,你却口口声声吟出‘魏王’、‘吴王’,此非大逆不道,此非坐实魏公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天子囚禁于许都之名?汝口中之言,我东吴朝堂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曹丕笑:“张相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昔日白马之盟,汉高祖盟约有三,其一国以永存,施及苗裔;其二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其三,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

说到这儿,曹丕顿了一下。

他提到的便是白马之盟的誓言。

第一条的意思是,只要汉帝国存在,你们这些大臣们及其子孙就永远有酒喝有肉吃。

第二份条、第三条的意思是,非皇族成员不得封王,没有军功者不得封侯……

若没有功劳而皇上不册封,却当了侯的人,天下一起去诛灭他!

俨然,此刻的曹丕要以此大作文章。

“吴侯,张相国,我们都是心知肚明,如今的汉?还是昔日高祖时期的那个汉么?推恩令之下,多的是没落的宗族子嗣,高祖时期的大臣及其子孙,又有酒喝有肉吃么?至于没有军功者封侯的,这累累百年,多少次外戚当权、宦官当政,这些还少么?”

“至于,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呵呵,这一条……从高祖的夫人吕雉起,就已经破了,吕雉封给族人的王位没有十个,六、七个总有吧?呵呵,这白马之盟?根本就是一张废纸,普天之下,谁会尊崇此盟?”

这……

曹丕的话震慑到了整个东吴的朝堂,此间文武,满是震惊。

他的话还在继续,“退一万步说,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呵呵……到时候剿除叛逆,家父被陛下封为魏王,吴侯被陛下封为吴王?天下十三州……十一州都在两王之手?天下共击之?谁去击?谁又敢击?”

曹丕的话振聋发聩……让孙权,让张昭,也让吕蒙、顾雍、朱然等人睁大了眼睛。

——吴王!

莫说是大汉吴王,就是大魏吴王,对孙权的诱惑也太、太、太、太大了。

孙权这辈子想的就是超过他父兄。

兄长孙策一辈子没有过了徐州,所以孙权一定要占领淮南,剑指徐州!

父亲孙坚这辈子最高做到个乌程侯,若他孙权做到了王,那……不证明,他已经胜过父亲了么?

这些都是孙权的执念哪!

因为他害了兄长,所以他必须证明,他比兄长更出色——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孙权冷笑着,可话锋却已经和缓了不少,他明知故问,“不知道,丕公子口中那荆州逆贼究竟是谁?”

曹丕平静的说:“一门逆贼,关家父子——”

“哈哈哈……”这下,张昭又大笑了起来,可曹丕依旧神色从容。

张昭说,“荆州关羽与我东吴乃我同盟之谊,荆州又是我江东故地?就是这合肥城,还是在关家四郎的谋算下攻克?我等岂有讨伐自己同盟?讨伐自家州郡的道理?”

此言一出……

曹丕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孙刘是同盟啊?原来荆州是江东的故地啊?那为何荆州之土地赋税,尽归这关家父子?就是去年……建安十九年年初,我记得是吕蒙将军出兵荆南,妄图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夺回,却是因为那黄老邪,不……”

“黄老邪就是关麟关云旗嘛,因为他,东吴碰了一鼻子灰,更是因为一场赌局,再无人敢谈收服荆州之事?噢……这就是同盟?这就是张相国口中的江东故土啊!”

这……

曹丕的这一番话,无异于杀人诛心!

让江东满朝文武悉数凝眉握拳,特别是吕蒙,宛若受到了极致的羞辱,这是丢人都丢到曹魏那边去了!

最痛苦的却是孙权。

这件事儿,是孙权心头永远的痛!

如今这伤疤被曹丕揭开。

这种犹如撕裂伤口般的痛感……简直是痛彻心扉——

曹丕还适时的在伤口上撒盐,“关家四郎,的确厉害呀,他制造的秦弩一个时辰能射杀我曹魏三万多人,他制成的飞球能越过重重障碍从襄阳城飞到宛城,只是,我就好奇……”

曹丕顿了一下,方才侃侃道:“江东这所谓的长江天堑能拦得住那关麟的飞球么?若真有一日?我大魏覆灭了,那关麟的矛头第一个指向的,怕就是孙刘联盟中的吴侯了吧?曹、刘?究竟是谁对东吴的威胁最大?这还用想么?”

“若东吴一如既往的执迷不悟,不要说荆州是江东故土了,呵呵,怕死江东也要尽归那刘备,尽归这对关家父子了吧?呵呵,是魏、吴共襄封王盛举?还是因为这一个关云旗,魏、吴一道走向衰败,这……悉数在吴侯一念之间哪!”

随着曹丕越发冷厉的话语。

张昭忍不住张口,“你放肆——”

可哪怕是这三个字,张昭的语气中满是颤音。

曹丕自然听出了张昭的心怯,而他的心怯,正如整个东吴的怯懦一般。

曹丕挺直了胸脯,眼神坚定:“魏公欲为吴侯扫清肘腋之患,奈何江东诸公尽在梦中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