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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在他膝边,被他抚摸着,沉沉睡去?。大河亦得他的安抚,不再咆哮千年。

他正举着白云作笔,从密林的浓翠中,从朦胧白的烟雨中,各沾了沾,取了一毫色,便涂出了黄沙无边里的一抹绿洲与?清泉,让快要?渴死的驼队欣喜若狂。

陌野之中,也有人抱怨春日为什么这么冷,柳叶没有发芽。于是,少年天人轻吹一口气,于是,人间忽然起?春风,绿了江南岸。

殿中并无任何装饰。

无需金玉珠宝,不要?奴仆成?群,何需辉煌宫殿。

自诩高贵的狄人王族们几乎尽屏息,不敢出半点声音。

日月,群山,大洋,江河,人间的诸般色彩,皆在此,为装饰。

方知?,居天人。

狄人公主怔怔地?,目不能转,盯着坐在殿中的少年天人,情?不自禁地?往那山河人间动了一动脚,踏了半步。

只?极轻微的一个?动作,半步仍缺。

她忽然像被什么绊倒,脚下一个?失重!

狄王变色一面,立刻去?捞她。

来不及了。她已经朝无边山河坠去?,像被无数支手死死拽落。

地?煞观的道?人略一皱长在鼻子下的眉,手指一弹,斥道?:“鲁莽!”

于是,无数刺耳的碰撞声里,狄人公主被甩回了上来。

她惊魂未定地?扶住双生兄弟,而就因她的触碰,大殿之中,又浮出了另一层东西。

锁链……无数的锁链,从山川河流大洋,乃至从万丈红尘中,更从殿内的四面八方,显形,伸出,将那天人的四肢、胸骨贯穿,锁在这山河,这大殿中。

即使以狄人的残忍,看到这场景,也忍不住打了个?颤。

大“道?主”说:“狄王,管好你的女儿。不可随意动作,不可随意直视天人。”

便将袖一挥,于是,内殿中就落下数重帘幔,既挡住了山河湖海,红尘万丈的异景,也挡住了无数的锁链,将那人层层阻隔,如在重重烟水后,濛濛不可见。

像帝子隐九重,也像千金藏深闺。

这一遮挡,只?能看到朦胧的美态,倒叫这些被天人震慑的狄人稍微回过神来。

狄王叫他们将葫芦必恭必敬地?放下,拧开了盖子。

大道?主说:“殿下,这是本轮的‘祭品’。最后的一缕炁,我们明日送来。”

他们都是不能碰传国玉玺的,甚至不能靠太近。

少年天人在帘幔后没有言语,似是极轻的颔首。

他们才缓缓退出了内殿,一直离却金台。

即使在他们退出去?后,厚重的大门也没有立即合上,空旷的七重宫殿里,它?合得极缓慢。少年天人将头靠着昆仑雪山,静静地?听着从门外传来的壁画上的鼎沸人声,红尘热气。

市井的粗鄙叫卖声,勾栏的诸宫调、杂剧在咿咿呀,不管简陋还是精细,粗野还是高雅,俱入耳。

管弦丝竹,锣鼓琴笙,戏台上,千般人生。

今日演的这出叫“闯深闺”。是俗人最喜欢起?哄的一出。

一个?女艺坐在粗布重作的帘后,以夸张的装扮、举止,扮作闺阁千金,娇滴滴、娴静地?坐在那里。

一个?书生出场了,配件涂脸,却做翻墙的动作……

天人忽然微微一侧,稍抬脸颊,透过重重帘帐,看向殿外。

等到那个?练炁化神的五官乱长的带着一群狄人走了,一直将身?形变得只?有米粒大小的银鱼,从那公主的裙摆处游下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内殿中,帘帐后,被搁置在手旁的那块缺了一块的玉玺!

银鱼立即化作少女,在无数“壁画”的嘈杂声音中,李秀丽毫不犹豫,直奔内殿!

“咿呀,骂狂生,叹狂生,今日闯深闺,实在无礼节!”女角咿呀在闺阁中唱。

李秀丽脚尖一点,运上那些灵炁,踩着那些锁链,无视了那个?修为同样不到练炁化神,明明是狄国的助力,却还被重重锁着的人,直取玉玺!

帘幔纱帐被她炮弹一样的气流层层掀起?,飞开。

她与?帘后人隔着一层最薄的纱帐,呼吸几乎能相闻。

脸颊几乎相错,交错的一霎,甚至能感知?到对?方肌肤上的热度、香气。

太近了。天人呼吸略微一滞。

少女却无旁骛,直勾勾地?盯着玉玺,直到真握住了玉玺,大喜,得手!

立刻飞身?退去?,得意洋洋地?以极灵巧的身?法,避开所有锁链的攻击,跳出内殿,头也不回地?跑了。

徒留少年天人,举起?新雪样的指尖,本想将玉玺递给她,见此,缓缓垂下手。

壁画中,勾栏的“小姐”还又羞又气地?在骂那狂妄的书生:“狂生!”、“狂生!”

似乎耳畔还有刚才的热度,年少的天人侧撑着脸颊,忽然笑了,低声,也似嗔:“狂生。”

今日才真正见到了她。

但?过狄洲,破九十九重天,孤身?入西毫,闯白玉京。如何不狂?

他朝着那些葫芦看了一眼,葫芦便碎了一半。葫芦里的凡人的炁,茫然地?升起?,汇入了壁画之中,成?为了“壁画”中的一员。

在这一刻,壁画中的所有人的“声音”都止住了。

“天人”说:“不必等我挣脱了。且听如今的玉玺主人的号令吧。”

重重困锁他于此的锁链又在响了。

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遍布四肢,少年天人不以为意,遥遥看向身?侧的山河,耐心等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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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丽拿到传国玉玺后,立即打量,用自己的灵炁一探,大笑:

这帮混蛋,终究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们炼化到最后一步了,只?差华家军的百战之炁了。

可是,她此来狄洲,早已提前?携来了华家军自愿赠与?她的炁!

为的就是这一步,移花代木!

她将那几缕炁从诵世天书抽出,送入传国玉玺。

下一刻,传国玉玺大放金光,嗡鸣着,虹吸海吞起?四面八方的炁,甚至在天空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刚刚离开小罗天,下了金台,“大道?主”忽然察觉不对?,仰头一看:

“王昭这么快把玉玺祭炼完毕了?”

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不断被消耗,还有这样的通天能耐。不愧是天定阳神。事成?之后,留不得他。

但?念头一转而过,掐指一算,大道?主变色骤变:

“不对?!确实还差百战之炁——”

他立刻返身?折返金台。

来不及了。

万里江山,此表群民的炁,都灌入玉玺。

玉玺勾连此表山河,这片山河社稷图,似乎感应到了新的主人,于是,天地?都无形地?欢呼起?来。

李秀丽一把握住传国玉玺,在这一刻,感应到了这片广袤河山的“意志”。

天降灵光,地?涌金莲,此表万万智灵,下意识地?在一瞬间同北望。

近处的狄人、地?煞观修行者,残存的周人,更远的江以南,甚至是京中的假妙善、假洞明子、假王昭,俱听到一声少女的清喝:

“山河社稷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