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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当日。

徐府却一片寂然。

没有丫鬟随行。徐小姐一人,亲自提着篮子,婉婉而行。

到了母亲刘夫人房前,浓郁腥臭的药味不断飘出。门外默立的婢女都一言不发,只能听到门内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不撕心裂肺,轻,但?持续不绝。

但当徐小姐的绣鞋“哒哒哒”,到门前时?,里?面的咳嗽声止住了,仿佛早已知道来者,满是欣喜:“女儿?快进来。”

徐小姐推门而入,便见刘夫人靠着枕头,躺在?床上?,一手端着一碗药,一手按着手帕,轻轻低咳。

“娘,药都凉了。您怎么还有这么多没喝?”

刘夫人手里?的药还有一半:“儿啊,这药腥苦得厉害,我恶心,实在?喝不下去。”

她?叹了一气,恍惚地喃喃:“我这病也?真是。好不容易被尊者治好了。没熬过多久,就又复发起来。”

“所?幸这次病根不算深,有我儿寻来的神医,几贴药下去,已然好受多了。也?不必再劳烦尊者。”就是难闻得很,叫人整天犯恶心,嗜睡。

“对了,儿啊,家里?的账簿……还有刘媪……”

“娘,神医说了,您病中不能劳神。我知道了,您这次犯病,肯定又是熬着翻看了账本,才误了吃药。旁的事,哪有健康重要。”

徐小姐叹口气,体贴地从篮子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新?药,换走刘夫人手里?的药:“娘亲怎么越活越像小孩子,良药苦口利于病。我拿了神医新?熬煮的药过来,冷了的药不能再喝。”

刘夫人被女儿温柔地督促着哄着,不知不觉,还是捏着鼻子饮了一碗的药,喝完不久,果然不再咳嗽,却神思愈加迷离恍惚,慢慢滑倒,睡着了。

徐小姐拿了巾布,细细地擦拭了手上?被溅到的滚烫药汁,脸上?仍是温婉娴静的微笑,带着担忧的些许哀愁,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痛楚。

又细细端详母亲,见其睡中神态放松,还微微打着呼噜,再无醒时?的辗转不舒服。她?点点头,嘱咐屋内侍立的婢女:“母亲喝完药,要好好睡一觉。都不许闹出动静,好好侍奉。”

眼?睛一瞥,又看到桌上?的账簿,便道:“账簿都搬到我房里?去,不许让母亲劳神。母亲病中糊涂。你们若再轻易随了她?,回?她?一些可有可无的闲人闲事,耗她?的气血,不要怪我处置你们。”

婢女们默然,偶人似的点头。

徐小姐这才缓缓离了母亲的卧室,又去看望父亲。

父亲在?书房。

书房外,却无一个侍从立着。

徐小姐推开书房。

书房的窗户紧紧闭着,拉着帘子。昏暗无光,室内还有久不通风的异味。

徐老爷就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前方,眼?皮不眨一下。

上?身僵直,双手维持着提笔、研磨的姿势,一动不动。

毛笔上?的墨水早已滴干,将宣纸渲染得大片大片墨迹。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不知多久,仿佛被订在?椅上?的标本。

书房里?的空气都似乎不再流动。

直到,徐小姐推门而入的一霎,阳光透了进来。

徐老爷干涩的眼?皮,终于一点点落下,迟滞、迟缓地眨了一下眼?。

慢慢、慢慢将手中的笔放下,关节嘎吱嘎吱。

含糊不清、一字一字地挤出声音:“回?、来、了……你、母亲、如、何……”

徐小姐微微一笑,从容道:“母亲喝了药,一切都好,已经睡下。父亲,你又练了一日书法,该读书了。”

“噢,读书……读书……”徐老爷这才缓缓站起,取了一本书下来,摊开,标准的读书姿势。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外,书页一页不翻。

徐小姐这才离开,对不知何时?到来的小厮吩咐:“父亲年纪大了,愈发糊涂,沉迷书法,常常废寝忘食。你们莫忘了定时?给他松饭菜、换恭桶。除此外,谁也?不许扰了他的兴致,随意打开书房大门。”

小厮们也?垂眉顺目:“是,小姐。”

书房的大门逐渐合上?,一点一点挡去了外界射入的光线,最后将徐老爷僵硬的面孔,直勾勾的眼?睛,留在?了昏暗的门后……

巡视过刘夫人、徐老爷,徐小姐仍然不温不火,面带微笑,朝徐小弟的院子而去。

但?随着接近幼弟的院子,她?微笑的弧度有些变了。嘴角上?扬得更厉害。

声音却愈发温柔似水:“阿弟,开开门。阿姊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你闭门做功课已经三日了。张弛有度,好学固然不错,但?也?要适度休息……”

门内寂然无声。

徐小姐伸手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着:“听话。小孩子要听话……开门……”

声音也?不高,但?一声接一声,波荡似的穿进房门……

开门……开门……出来……

徐小姐的嘴角上?扬得更厉害,到脸颊两侧耳朵的高点,让她?日益清秀的容貌都略有些变形。

“噶”。门内人终于抵不住这一声接一声的招魂,倏尔开了……

开了一扇窗。

徐小姐的头猛然转了九十度,仍是淑女的小步而行,步伐却急,顷刻间就到窗前,仿佛要扑进去:“阿弟……”

音未落,窗口探出一只拇指大的水晶小蟹,猛然朝她?滋了一大股水。

水含灵炁,徐小姐当头被喷了个正?着,衣服湿透,身上?附着的灵炁被打散。步伐顿止,呛住咽喉,喉中含着的迷魂呼唤也?不能再叫。

窗户啪地一声又关上?了。

小蟹在?窗后挥舞钳子,竟然发出稚嫩人声:“走开,这小子我罩着,不许你害他!不许靠近这里?!”

随即,徐小弟所?在?的房间蒙上?一层淡淡的灵炁与水雾。伸手去碰,被水雾隔绝,竟无法穿透水雾碰到门、墙,杜绝了强行破门而入的可能。

门内,徐小弟、小蟹,缩在?床下,屏住呼吸。听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了数阵,终是渐渐远去。

徐小弟才敢喘气,抹眼?泪:“阿姊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那?鬼鸟没有被消灭干净,又附身到阿姊身上?作乱?我好担心爹娘……”

黑虎尊者走后,起先,一切正?常。

但?过了没几日,阿娘又渐渐咳嗽起来,仿佛旧病复发。阿爹开始成日在?书房呆着。

他心里?担忧,要去黑虎尊者庙,向尊者祈祷。

阿姊拦着不让,说这些小事,不必频频麻烦尊者。她?有解决的办法。

很快,她?找了个神医来,来给阿娘看病。

阿娘的病势是止住了。却成日家昏昏欲睡。说是气血不足,体虚修养,正?常。

但?阿爹却闭门在?书房中,一向与阿娘恩爱的他,只埋头练习书法,竟对病中的阿娘不闻不问,连家事都不怎么管了。

阿姊管了家事。才数日,府里?的下人都变了副面孔,个个哑巴似的,只对她?噤若寒蝉。

照顾阿娘的刘媪忽然也?不见了。阿姊只说,刘媪老得厉害,不宜再服侍阿娘,打发她?干轻活养老去了。

阿姊还接手了他的饮食日常,只是,她?第一次送来的饭菜,他才要送进嘴巴,缸中的观赏小蟹倏尔蹿出来,一股水滋翻了。

小蟹终于不再装模作样充个寻常水族吃他的投喂,大声说了人话:“不能吃!这饭菜里?附了炁,吃下去,生?死都不由你了!”

“砰”,它挥舞蟹钳,以缸中水雾环绕房间,不令“阿姊”靠近。

徐小弟才得以幸存。他与小蟹躲在?房中三日整,每每以他贪嘴藏着的点心、果脯、茶水裹腹,一步也?不敢出房门。

而阿姊,则每日都来让他开门。

他听到她?的声音就脑子浑沌,差点去开了门。幸好有小蟹在?,及时?赶走了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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