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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渡登时出了点冷汗,道:“您要不还是下来……”

咣当一声,石台上,剑与剑碰撞,也撞散容渡的提议。

宣榕几乎立刻被那两人吸引了注意,快声问道:“既然你在这,那两人是谁?其余兵马呢?干粮耗尽后吃的什么?你有没有受伤?还有……怎么把佛珠取下来了?”

耶律尧低笑一声,无奈道:“我一件一件说?吧。那是昔咏和卫修。”

宣榕:“……”

她登时就要往下跳。

耶律尧伸臂一揽,拦腰把宣榕往后一带,漫不经?心?道:“不用管她,死不了。肉身相搏,我都未必想碰上昔咏。”

他眸光一瞥,见随行骑兵要去增援昔咏,随口?道:“别?靠近,石台有机关。”

容渡一行勒住了马。

耶律尧收回目光。

身上湿透,再铁打的人,在水里泡这么久,体温也早已冰得吓人。于是,他不太?敢往宣榕身上靠,只是鼻尖蹭了蹭她后颈,道:“阵法机关不止一个。大阵幻影挪形,入了仪苏附近,自然也有小的弯路岔路。卫修率兵抗击,不敌,落荒败逃,昔咏一路追来了这里,然后杉木林里遭到了第?一批伏击。这些伏兵不好打,装备齐全,各个有改装重弩。我随后赶来,让人先把西凉的五百多伏兵引走了。”

宣榕倒吸了口?冷气。

耶律尧又道:“吃的么,水蛇肉味道不错。至于佛珠……前几日?行军,雾蒙蒙的,接连遇到好几个阵法,看不清,没法做标记。只能把佛珠拆开,弹入树干,它有浮香,可以被阿望分辨,它来决断哪边已经?走过。”

他终于觉得身上温度高了点,才抬掌覆在宣榕侧腹,渡去温热,补了一句:“之后补你一串。但?肯定没你这个珍贵。”

“……人没事?就好。”宣榕意识到他跳过了某个问题,深吸了口?气,再次追问:“你可有受伤?”

耶律尧笑着?答道:“没怎么受伤。”

没怎么,而不是没有。

宣榕声音发?紧:“伤口?在哪里?我带了药——”

耶律尧却避而不谈,抬高声音,在雷鸣阵阵里,对下方容渡喊道:“最迟还有一炷香,被引来的西凉兵会赶回来。你们提前四散开埋伏吧,他们内穿金丝软甲,外?覆盔甲,配了重弩,不太?好打,但?余箭应该不多了,而且人比轻装兵卒要笨重。用无人驾驭的奔马先吸引他们注意,消耗残箭,再三五人围杀一人,应该不成问题。”

容渡稍有犹豫,但?看到宣榕打了个照办的手势,留了最精锐的百人留守,不假思索领着?剩余人布置去了。

宣榕却缓缓蹙眉。

耶律明显在转移话题。

于是,她问道:“是腿上受伤了吗?”

否则以他性格,应该亲自率兵引走西凉兵再反击。

不至于在树干高处隐匿身形。

耶律尧还想耍赖:“累了,不想动,这里视野不错,看那俩人打打杀杀的凑个趣。要是有小酒小菜就更好了……你作甚?”

宣榕放弃同他好好讲话了,选择直接上手。她按住耶律尧平放的右腿,从小腿往上按压,速度极快,他甚至都来不及制止,就喉结轻滚,被剧痛刺激得仰头?闷哼了一声。

宣榕顿住。大腿中部,有细长短杆从皮肉里穿出。一手的黏腻冰冷,是血迹。

这是半截被斩断箭羽的剩余箭杆。

有箭穿透了耶律尧的大腿。

简单处理过了,但?显然没敢拔,怕失血过多。

宣榕倒吸了口?冷气:“……你是不是又没好好穿盔甲?”

剧痛过后,耶律尧还有闲心?笑出来,道:“天地良心?,我真?穿了。是怕伤口?感染才退下的,还在树边呢,你待会下去能看到。”

宣榕侧过头?,偶尔的紫电白光里,耶律尧向来殷红的唇仿佛失了血色。她心?沉了沉,愈发?不确定他到底有几处伤口?,还想再探,却被人反抓住手。

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插入她五指缝隙。

耶律尧低沉地嗓音里带了点警告:“绒花儿,你再随便乱摸,我就不能保证……”

宣榕:“什么?”

耶律尧轻轻吻了吻她头?顶湿漉漉的发?,玩世不恭般笑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太?妙的反应了。”

“……”宣榕声音都有点颤,“现在是扯东扯西、遮掩伤势的时候吗?!到底几处伤?”

她向来清淡温和一个人,嗓音里居然带了点哭腔。耶律尧愣了愣,立刻收起了嬉笑,老老实?实?交代:“……三处。”

不等宣

榕开口?,他又急忙补充道:“只有这道箭严重一点。其余两个没有贯穿,都处理了,也上了药。真?没事?,死不……”

宣榕道:“如果我没来呢?”

“那也……”耶律尧顿了顿,投降一般叹道:“别?哭了。看戏吧,我估摸着?再过会儿,昔咏能赢,你应该会开心?一点?”

说?着?,指腹拂过她的脸颊。

宣榕撇开头?,轻声道:“我没哭。”

耶律尧收回手,从善如流接道:“给你擦脸上雨水。”他下颚抵在怀中人肩上,笑道:“怎么样,我这个观景地选得好吧。他俩有来有回打了快一个时辰了。”

高处树叶茂密。

但?这个角度,居然能畅通无阻地看到石台。

雷声轰隆,沼泽湿地里大雨磅礴。

而六角石台同样,被逐渐高涨的黑水吞没。六条巨龙的双眼闪烁,虎视眈眈盯着?正在厮打的两人。

这两人身形相仿,脸型相似。

五官虽然不尽相同,但?在昏暗的光下,竟分辨不太?出谁是谁。

宣榕却凭武器分别?了——使双剑的是昔咏。

昔咏浑身湿透,她已分不清脸上是血是汗、是泪是雨,双臂又酸又麻,她暗啐了一声,一个蓄力起势,跳到半空,向卫修高劈而去。

卫修躲过,喃喃问了句什么。

昔咏吼道:“雷大!!听不清!!”

她这声儿用了内力,响彻耳膜,卫修半蹲在地上,右手撑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昔咏也笑起来:“咱们之间?,谈爱多跌份啊?我们配吗?你看看我们之间?隔的是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生死,隔着?家仇国恨,隔着?数以万计的亡魂。

她也翻滚躲开卫修身上那些零七碎八的暗器,抹了把脸上雨水,清凌凌的嗓音泛着?冷:“你说?我俩有脸谈论这个字吗?!你怎么敢这么问的?!”

这几句高喝都用了内力,一字不落传入宣榕耳里。

她错愕地品着?话里暗意,忽然,又听到耶律尧在她耳畔压低声道:“这条路上,也有西凉兵去而复返了。速度很快,你……”

宣榕不疾不徐吩咐道:“拦住他们。”

剩余的随扈应声而动,与迎面疾驰回来支援卫修的军队,兵戈相碰铿锵。而无人的快马在夜雾里狂奔,引得重弩盲射,箭冲而出。

宣榕嗓音很轻柔:“既然是两位旧识算旧账,旁人就不要掺和了。诸位说?,是这个道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