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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庆至岁除,二敬胜鼠疫,三敬往生者。”◎

在璇霄一剑震慑的余威之下,牧淮接手了后续处理,他将这个棚屋里的人都打散,然后根据患病程度送往不同的棚屋,避免他们再次聚集起来坏事。

这些被押送进其他棚屋里的人收到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等押送他的守备军走了后,有人凑上来小声问:“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些嘴上没把门,想要编点什么的人一张嘴,就能想到刚刚旁观的、令人胆寒的夺命剑光,怨憎的话卡在喉咙口,变成含混其辞:“没什么……就出了点事……”

追问的人不死心:“你说清楚点!”

“反正、反正就是出了点事、哎呦……不好说……”那模模糊糊、遮遮掩掩的模样让追问的人心生不耐,见反复都问不出来,脸色很不好地走了。不说就不说,直接拒绝就是了,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真叫人看了窝火。

被押送进来的人还想极力掩盖自己曾经做下的事,但不出半日,他们做过的事便在各个棚屋里传遍了。本来对他们这些莫名转移的人还抱有一丝同情的百姓听闻前因后果后,纷纷冷了脸。

和他们挨得近的,恨不得拖着铺盖搬得远远的———“就他们那种小肚鸡肠的性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我心生不满?在我半夜睡着的时候偷我的东西,害我性命?”

和他们讲话的人,话语里的嫌弃不加掩饰———“你们的命都是使君大人和璇霄先生救的,现在还来指责起他们来了,丧良心的到底是谁,心里没点数吗?”

负责发饭的,给他们的永远都是最少的———“要不是怕把人饿死会担罪,一粒米都不给你们!畜牲喂大了还能吃肉呢,把你们喂肥了能干嘛?”

负责发药的,他们总是最后喝到的那一批———“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动物尚且懂得感恩,怎么人还学不会呢?”

那间棚屋里出来的人在各处都遭到排挤,没人伤他们的性命,但明里暗里总是受到冷遇。负责看守各个棚屋的负责人向牧淮反映了情况。

牧淮问:“死人了吗?”

负责人摇头:“没有。”

“你们看着点儿,不死人就行。”牧淮摆摆手,“这是百姓自发的行为,我们也管不了嘛!”

他当时在一旁都听得来气,也难为璇霄先生还能忍下来而不是让人当场去世,既然他们能挤兑怨恨别人,那想必也能接受被他人厌恶嫌弃吧?做人双标,这可要不得!

牧淮拍了拍负责人的肩,笑道:“群情激愤,法不责众,他们想来也是能理解的。”

在搬出来的人心生愤懑,又去抗议后,负责人笑眯眯地打着太极:“哎呀……一个人对你们有意见,也许是他的问题,这么多人对你们有意见,那肯定是你们的问题了,你们自己反省反省,和大家和平相处嘛。”

这话咋一听挑不出毛病,但又让人无比隔应,抗议的人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灰溜溜地回去。几次下来,百姓们也发现了其中猫腻。

百姓大多朴实,没什么坏心眼,但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狡猾的智慧,在摸清楚了管着他们的那些官老爷的想法后,百姓们就开始“欺负”人了。也不是什么害人性命的狠毒手段,就是你找我借一下针线,我恰巧找不到;你请我搭把手,我正好没空;你想过来和我们闲聊,我们就立刻换话题……都是些零碎的小事,却能折腾得人苦不堪言。

在从那间棚屋里出来的人心里郁气一天天堆积时,牧淮忽然召集了不少百姓前去观刑———那个挑唆的人,被判了斩首之刑。

这刑罚并非挟私报复,而是牧淮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乱世重典,乱像也要重罚,唯有铁血手段才能最快稳住局面。不然以后再出现类似情况,璇霄先生能及时赶到吗?又或者……他们换了一个人诋毁,那人能像璇霄先生一样压住场面吗?换了一件事造谣,会像现在一样好处理吗?

做错了事却不会受到处罚,必然会滋长人性中的暗面,长久以来必成隐患,这是牧淮绝不愿看见的。所以震慑必须要有,见了血,才能让他们从心里警醒,从心里敬畏。

这场斩首让那间棚屋里出来的人心中郁气如被戳破的气球,他们终于从心底感到了害怕,因为虚荣显摆、口出恶言、不知感恩是真的会死的!没人敢拿性命去开玩笑,去赌一赌刑场下一具尸体是不是他本人。

见他们的神情从疑惑震惊到惊恐害怕,牧淮便知,他的设想达到了。

萧国,勤政殿。

“临除夕,封笔十日———”

除夕前一天的朝会上,宫人立在阶下,向百官宣读了圣旨。

百官依次向丹陛上端坐的帝王行礼:“谢陛下体恤!”

颂声如浪潮,从殿内蔓延向殿外。

“今年冬日严寒,我欲将除夕宴的花费折为米粮,分予各地死伤士卒的亲属。”萧慎扫过阶下立着的众臣,“不知诸卿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诸臣心中暗暗叫苦,他们这位以军权立身的陛下,从登基开始便不满每年花费甚多的除夕宴,每年都在暗暗消减相关支出,从除夕宴的摆设装饰到出席宴会时的新衣,从宴会上的精巧菜色到回应诸臣的年礼……桩桩件件,早有苗头,如今不过是图穷匕见罢了。

他们陛下性格坚毅,对于要做之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如今在朝会上提出来,根本就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直接通知。

一片沉默后,垂手站在两侧的臣子中有人出列:“陛下体恤军卒,实乃大善。”

随着他的出列,陆陆续续又有几人站出来,异口同声地附和。

“既然诸卿觉得不错,那便这样定了。”萧慎一锤定音,“散朝。”

萧国新年前的最后一场朝会,便这样简洁利落地结束了。

散朝后,平素关系不错的大臣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陛下现在是越来越独断专行了。”

“是啊。”他的同僚小声附和道,“长乐王殿下未告病时还能劝上一劝,如今告病了,朝堂上连个能劝住陛下的都没有。”

站在最边上的文官忧虑地皱起了眉:“陛下是位明君,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情就行。我更担心陛下的子嗣……”

“我倒觉得不用担心。”站在他身侧的同僚劝慰道,“据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夏国公主不是入宫了吗?也许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吧!”

那位文官叹息了一声:“但愿吧……”

他们陛下铁血手腕若是不能有与之匹配的继承人进行调整和延续,那对萧国来说,是祸非福啊。

使君醒了。

这条消息在南屏乡里像风一样传开,人人欢呼雀跃,喜不自禁。过度操劳以至于早生白发的牧淮更是热泪盈眶。

他终于不用天天面对璇霄先生的冷脸了,天知道这种相处多有压力,简直快把他压得折寿了!

祝凌关了傀儡换成乌子虚的身份出来后,就对上了一双双激动的泪眼。站在最前方的牧淮哽咽着握住了她的手:“使君您受苦了!”

祝凌:“……?”

她只是抽空去切了一下马甲吧?为什么人人都是一副逃出升天的模样?

“您的身体真的大好了吗?若是觉得不适,您可千万别硬撑!”牧淮此时看他们使君大人就像在看一尊易碎的瓷器,“我知道您想为百姓多做点事,但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他虎目含泪,情真意切:“别让璇霄先生再担心了!”

他们真的扛不住了!

祝凌莫名领会了他的言下之意,笑道:“你们这么担心我,不如我让璇霄继续与你们共事?”

一群人霎时面如土色。

“使君大人……倒也不必如此体贴……”

“璇霄先生也受累十几日了,让他好好歇歇吧!”

“有些事情还是得和您商量……”

———就差把拒绝直接写在脸上了。

小圆球在意识空间里笑道打跌:【璇霄有那么可怕吗!】

如果这群人能听到系统的问题,一定会非常认真地回答———有!非常有!亲身经历!如假包换!

“我与你们开玩笑的。”祝凌实在是不忍心再欺负这群老实人,虽然切璇霄身份时只要冷着一张脸,再放一放气势,他们的效率就会飙升,吩咐下去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敢质疑,但有些事,终归还是乌子虚做个身份做起来方便。

祝凌微微笑起来:“这段时间他替我受累不少,我让他去歇息了。”

“使君啊……”牧淮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玩笑开得很好,求您下次别开了。”

燕国,应天书院。

曾烈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灌了半盏,一回头便被宋兰亭吓了一跳,水直接呛在喉咙口,咳得死去活来。

“咳咳咳!”曾烈痛苦地顺着气,半响才缓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兰亭,你这是怎么了?”

他甚至觉得宋兰亭脸上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里有杀气。

“没什么。”宋兰亭说,“就是想起了一些让人不太愉快的事。”

曾烈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那小子又做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上次他对你下药、卷走你书阁里有关瘟疫的藏书、阻止熹微改动燕焜昱圣旨、把你派去协助他的人放在昌黎郡、又设计乘黄留下来照看、接着自己带头跑进瘟疫最严重的抚宁县———”他一桩桩一件件地数起来,数着数着自己都诧异了,“不说不知道,这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得了啊不得了!”他啧啧感叹,“一般人还真没他能折腾!果然徒弟都是前世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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