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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俊懒得关心赵构的想法,自顾自地在赵构面前来回踱步,目光习惯性地在空旷的庙里逡巡。不知想起什么,张俊突然深呼一口气,停步重新挑起话题:“陛下,这庙是何时建的?陛下准备拿来作甚?”

赵构有些意外地看了张俊一眼,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目光打量起这座庙:“约莫前几年吧,还新的很。本是等太后南归,给她老人家礼佛用的。”顿了顿,赵构又补充了一句:“朕瞒着众人,这些年在这庙里陆陆续续地花了不少钱,如今也就差佛祖的塑像和一些雕饰便可完工。”

赵构这话不假,这庙的确花了大代价。

庙的地理位置极好,占地也是广阔。三进落的寺庙放在哪儿都是派头十足,更何况这庙前庭后院,乃至园林碑廊和门楼石壁都一应俱全。

门两侧青龙蟠壁、雄狮威踞,大殿里金柱威严,朱漆森然。除了殿内还未安置塑像,门口未悬匾额,碑廊未刻文字……总之,除了一些小细节,整个寺庙堪称是耗资巨奢,气势恢宏。

“怎么了?”看着张俊缓缓皱起眉头,赵构心里有些打鼓。他整个人缓缓紧绷肌肉,脚尖朝外,俨然是一副准备随时起跑的模样,“爱卿,可有哪里不对?是不是有刺客?”

张俊摇了摇头。

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却又突然觉得这庙有些不详。

盯着这雕梁画栋看了又看,恍惚间,张俊突然觉得这庙的布局该死的像刚才天幕里出现过的杭州岳飞祠——都是三进的规格,碑廊南北相对,而那摆岳飞墓的地方,正像是后院园林的西面,而那长长的走廊,怎么看怎么适合改造成墓阙两边的石阶,而最末端的空地,正好用来放四奸跪塑……

呸。张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心里大喊晦气,哪有人他妈的咒自己作奸人的。定是今天事情太多,忙得心神不定了。

“不是刺客就好……”赵构没看到张俊铁青的脸,听到不是刺客,他就又变回泰然自若的模样,甚至砸吧着嘴在考虑这庙是否另有大用处,“爱卿,你说……朕把这庙让出来,拿来给岳飞立生祠怎么样?”

张俊猛地扭头,眼神恐怖地像是要吃人:“不准!”

赵构被吓了一跳,一时住了嘴。几息后,他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张俊下了面子。

臣子怎可呵斥君主?

这么一想,赵构也沉了脸,甚至偏执地唱起反调:“朕看甚好。如今人心不稳,岳飞是动不得了。与其被人背后诟病,朕倒不如主动卖他个好,给岳飞立个生祠。如此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何况,”赵构像是想到了什么,阴阴一笑,“常言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朕就是要捧着他,夸着他。时间一久,必有后来人恨岳飞挡了他们的路,就如同那秦相一般,自会又聪明人给朕递岳飞的把柄。登高必跌重,到时候,这生祠就是治他僭越邀功的最好证据!”

赵构越说越得意,说到最后,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开始眉飞色舞起来:“岳飞死后,朕会大发善心,对其既往不咎。不仅如此,朕甚至会‘好心’地把这岳飞生祠改为岳飞庙,世世代代供奉岳将军。哦对了,朕还会同意把岳飞的坟迁到这庙里。”

说到这里,赵构殷勤地牵着张俊的手,笑眯眯地指着后院那棵巨大的古树:“爱卿看到那棵树了吗?朕花了大价钱找人从南边移过来的,听说已有几十年的岁数。到时候把岳飞埋到那棵树下,爱卿你说如何?”

张俊看了一眼那棵巨大的吕宋糖棕,面上肌肉顿时一阵抽搐。

吕宋糖棕,又叫贝叶棕。

佛教上赫赫有名的“贝叶经“也就是用贝叶棕之叶片制作而成的,故寺庙常载吕宋糖棕,以示佛心虔诚。

但同时,棕树的“棕”又与“终”谐音,自古以来不可载在坟前。如果坟地种上了棕树,就预示着子孙断绝,是相当忌讳之事。

赵构算是恨毒了岳飞。当初设计杀人全家还不够,现在甚至用上了这种阴毒的法子。

“挺好。”张俊收回目光,缓缓一点头。

只要不让自己跪在前面空地上,岳飞死后如何,又与他何干:“陛下喜欢的话,再种些桃树也无妨。蟠桃乃王母娘娘种的仙桃,也算是佛家爱物。更何况桃木有驱邪避鬼之效,也能为皇家寺庙镇压邪气。”

“爱卿所言极是!”

此刻,狼狈为奸的两人又觉得对方顺眼极了。

就在两人相视一笑之际,大门处终于传来了两人期盼已久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