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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枫以一己之力对抗慕启年、楚长峰、谢晚庭三大掌门, 后来赤遥派和无极剑宗的人也掺和进来,再加上一个受尽委屈好不容易翻身的乾阳长老,结果显而易见了。

秘境里的战局花澈不担心, 眼下他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也没精神跟楚冰桓说“放我下来”, 只好由着他抱。

秘境内的事情不过半天就传遍了上清仙门, 满门弟子震惊。

而来参与万门会武的修士更是感到信念崩塌,一直深深崇拜敬仰的仙尊变成这样,他们从一开始的吃惊,到后来的失望, 再到最后的气急败坏。

被骗的滋味可不好受, 数万弟子怒发冲冠, 自行的将上清阁团团围住, 就等着路明枫从里面出来, 碎尸万段!

楚冰桓抱着花澈走向灵霄宝殿下榻的院子,在经过垂花门的时候,一直老老实实的花澈突然用力勾住楚冰桓的脖子, 还将头靠在楚冰桓的肩上,十分亲昵的依偎着。

楚冰桓浑身一颤。

就听花澈在耳畔说道:“抱紧一点哦,要是将奴家摔了,还怎么给你生大胖小子?”

楚冰桓:“……”

楚冰桓试了试花澈的额头,不出所料,果然滚烫。

这人一发烧就说胡话, 前言不搭后语。

楚冰桓将人放到床上,拽过被子给盖好,这发热来势汹汹,没一会儿功夫花澈就半睡半晕过去了。

他看见了很多人, 有面带狞笑的路明枫、有嘶声力竭的路肴、也有阴阳怪气的殷无悔、更有留着眼泪,明明痛到了极致,却还是温言安慰他的姜婆婆。

上清仙门浩劫之后,他面对仙道诸家讨伐,百口莫辩。

他也死心了,终究是和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前还试图挽留,试图和平共处,如今想来,实在太天真了。

殷无悔早已料到,他语气带着怜惜,神情却满是幸灾乐祸:“魔尊的儿子,竟妄想和仙道同心同德,如何?他们的反应你满意吗,你现在的处境,还不死心吗?”

殷无悔说了很多,将仙道修士骂的狗血淋头,并说服花澈留在焚情殿,和他父子齐心,成就千秋霸业。

花澈听着听着就笑了:“我还是那句话,您一份力也没出,就白得一个儿子,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殷无悔急切道:“为父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留下?他们那么待你,你还不死心吗?”

“死心了。”花澈淡淡道,“可跟你魔尊有关系吗?我对仙道死心,就必须对魔道燃起希望吗?我娘说了,我的名字是纯澈无垢,纤尘不染;我的心境,要像万里晴空那样广阔自由,没有乌云没有愁雨,永远温柔晴朗。就算天地不容我,就算仙道百家讨伐我,我也绝对不与你等嗜血成性的魔修为伍!”

花澈离开了。

他不愿和殷无悔同流合污,也无法和仙道继续并肩同行,他想过未来该怎么办。

反正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他干脆回到凡界,去找姜婆婆,去找醉满楼的大家,吃喝玩乐一辈子也好。再等个二三十年,姜婆婆寿终正寝,他就给养老送终,之后找个风景秀丽的世外桃源,安安心心做他的散修,运气好的话,百年之后渡劫,或许还能飞升成仙呢!

花澈想的很好,虽然那些仙门修士对他恨之入骨喊打喊杀,但他只要不去招惹,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待着,量他们也寻自己不到。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让花澈没想到的是,他不去惹别人,可别人上赶着招惹他。

花澈回到杭州,刚一入城,就听到城口百姓窃窃私语,他们说什么“真可怜”、“遭强盗”、“全是血可吓人了”等等词句,花澈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仅瞬息之间就到了醉满楼,映入眼帘的一切,花澈彻底惊呆了。

全是鲜血。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鲜血和尸体,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屋里,庭院中,楼梯上,或是趴在碎裂的桌椅板凳上。而血迹有喷溅的,有挥洒的,有早已干涸发黑的,也有鲜红色涓涓不断流淌的……

整座醉满楼飘散着冲天的血腥气,这里没有哀鸣没有喊叫,有的只是死寂,空气中飘荡着绝望的窒息。

醉满楼,鸡犬不留。

花澈的身体难以抑制的发抖,他浑身僵硬的朝前迈步,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看,有姑娘、有龟公、有杂役、也有伙房的帮厨。

一百三十八口,全死了。

是谁干的?会是谁下的毒手!

殷无悔吗?因为自己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所以他拿醉满楼全体泄愤?

花澈感觉自己的心脏再被一刀一刀的凌迟。

突然,地上传来一声□□。

花澈怔鄂,低头一看,躺在他脚边尚有一丝生气的是……老鸨!?

满院的死尸,居然还有人活着,花澈几乎是惊喜若狂,赶紧将老鸨扶起来:“妈妈,这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是谁!”

老鸨睁着眼睛,流着血泪,她的目光无神,身体一动不动。

她虽然还没死,但已经不算活人了,只残留一点灵识还未散去,花澈及时锁住,直接探取记忆。

以老鸨的视角,撞入眼前的是某个仙门名宗大弟子的脸,姓苗。

“说!花晴空那畜生在哪里!快点把人交出来,若你们心存包庇,就与花晴空同罪!”

老鸨被这阵势吓傻了,从大门闯进来的不不止一家仙门修士,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这个宗那个殿的,浩浩荡荡一群人将醉满楼围得水泄不通。

“什么呀,妾身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孩子不是拜入上清仙门为徒了么,你去上清仙门要人去,关妾身什么事?”

几个姑娘哆哆嗦嗦的躲在老鸨身后,也跟着叫道:“就是就是,我们都是凡尘女子,你们这样私闯民宅威严恐吓,毫无道理!”

苗剑修道:“别他娘的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花澈血洗上清仙门,丧心病狂的杀了路掌教还不够,更害的满门五千弟子死于非命,这笔血债,我等定要代路肴仙师讨回来,将此恶贼千刀万剐!”

“不可能!”楼上的花魁寸步走下来,失声惊呼,“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澈儿才不会杀人,他不会的!”

另外几个姑娘也点头道:“没错,我们都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他什么心性我们怎会不知?”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一定有冤屈!”

苗剑修:“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替那恶贼说话,真真是居心叵测,你们莫非是一伙的!”

众人花容失色:“仙师,您可别乱说啊!”

“乱说?本公子可是知道,花澈小时候流落在外没饭吃,你们大家都没少接济那个娼妓之子吧!可你们知道他的生父是谁吗?那是嗜血成性滥杀无辜的魔尊!呵呵,你们早就知道吧?你们包庇魔尊之子,如今出了事,话里话外还在替他狡辩,真当我们都是傻的吗!”

“来啊!将花澈的“魔冢”一锅端了,这里的所有人全被花澈教化了,若此时不除,来日定成为花澈的助力,祸害人间!”

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修士若想杀他们,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入耳的是嘶声力竭的凄惨叫声,哀嚎震天,鲜血反复冲洗着地砖,一个个活人变成一具具尸体。

“那个老太婆别杀!留着她,引花澈出来受死!”

原本龟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姜婆婆,在听到这话之后,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直接朝修士的佩剑上撞。若非那修士反应的快,凭这把仙剑的威力,姜婆婆的脑袋非得搬家不可。

“死老太婆,不想被我们当做人质,想寻死是吗?”修士放了道捆仙锁,狠狠的揪住姜婆婆的头发,往上一提,“你家小少爷丧心病狂的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是将他挫骨扬灰也不足惜!还有你这个赡养魔尊之子的罪人,也是罪大恶极!等我们活剐了花澈,就立刻送你去地下陪他!”

残识终于散了,老鸨睁着眼睛死去。

花澈颤抖的起身,脚下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沾了满身的血污。他狼狈的跑到后院,在影壁墙上有用鲜血写下的字:上清殿。

他们把姜婆婆带去上清殿了,他们要在那里举行仪式,以姜婆婆和花澈的鲜血祭奠路明枫,祭奠满门弟子的亡灵!

花澈御剑回到上清仙门,守在昆仑山脚下的是路明枫的大弟子,他披麻戴孝,以凶恶的眼神狠狠瞪着花澈,抓了一旁竹篮里的纸钱,用力抛向空中:“从这里开始,跪着上山!”

万山之祖连绵起伏,而上清仙门刚好在昆仑山的最高峰,山路崎岖,用徒步走的尚且辛苦,更何况跪着往前挪。

花澈冷笑起来,眼底溢出寒芒:“你让我跪谁,跪路明枫?”

“跪被你杀死的师尊,跪被你杀死的五千同门!”大弟子痛心疾首,浑身发颤,“你那老奴才在上清台等你呢!”

姜婆婆在上面,纵使他有再多的恨,纵使承受侮辱,他也唯有照做。

从山脚下开始跪着前行,从日出到日落,等抵达上清台的时候,他的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两个膝盖如同被揉烂了的西瓜。他试图站起来,却因伤痛不得不跌回去。

他没空顾及疼不疼,因为他整颗身心都在姜婆婆身上。

姜婆婆被五花大绑,跪在上清台中央,她的身上遍布着数不尽的大伤小伤,花澈不知在他上来的途中,姜婆婆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他只觉得体内有一簇火,越烧越旺,快要将他五脏六腑烧干了。

“小少爷……”姜婆婆失声落泪。

上清台很热闹,那些参与屠杀醉满楼的修士都在,那些披麻戴孝的上清弟子也在,每个人都用悲愤的眼神瞪着他,那是恨之入骨,厌弃,憎恶,甚至作呕。

花澈:“还要我说多少遍,上清仙门那五千弟子不是我杀的!你们有恨尽管去焚情殿,尽管去找殷无悔!关旁人何干,关醉满楼何事!”

一个名叫章山的剑修怒斥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即便那确实是殷无悔干的,可那又怎样,那就能证明你无辜吗!父债子还,殷无悔造下的孽,理应由你偿还!”

父债子还?

就因为继承了殷无悔的血脉,所以他活该遭此劫难,所以醉满楼活该被他牵累?

花澈笑了,笑意森森,噬心灭魂:“我不冤枉么?你们一个一个义愤填膺,要是要将我千刀万剐,又是要把我挫骨扬灰,敢问,我是杀了你们的爹娘,还是屠了你的满门?”

一个老道闭上双目:“一只蚊子在你身边飞过,它并没有咬你,可你还是想打死它。”

花澈的眸色渐渐淡了下去,眼中溢出苍凉和讽刺,他勾起毫无血色的唇角,露出一抹傲然的笑意:“我明白了,我生来就是罪,生来就该死!哪怕没有路明枫的事,没有那五千条人命,我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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