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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文二话没说起身出门, 能有?机会?和季总谈条件,原本就是他的?来意。

不料程音却不允许他继续信口雌黄,脱口道:“林先生, 我从没收到过你的?汇款。”

她叫他“林先生”。

林建文扭头去看程音, 这还是他进来之后第一次正眼好好看她——有?什么可看的?,就是个不重?要的?小道具, 他用?来谈判的?筹码,和赌桌上花花绿绿的代币没有太?大区别。

仔细看,却?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她的?目光安静而深邃,像流沙或者沼泽,可以将面前的?人无声吞噬。

林建文这才?注意到,她居然坐了?个轮椅, 这让他心生惊恐,她是残疾了??受了?挺多苦?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程音像是读出他心中所想,笑得阴柔:“对?啊,你们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太?害怕了?, 连夜追出去找你们,半路上被车撞了?,从此半身?不遂。”

她显然是在扯淡,季辞却?眉心一跳, 捕捉到了?其?中一个关键信息。

“把你一个人丢下??”他问得是程音,看的?却?是林建文。

“唉,我当时也没办法, 都是你姜姨不同意, 她不舍得多花一份钱。”林建文继续熟练甩锅。

“是姜明月留给我一笔钱,让我能付学校的?住宿费和伙食费, 不至于进收容机构。”程音继续戳穿他的?谎言。

“那会?儿你都高三了?,跟着我们偷/渡出国,学业可就荒废了?,你妹妹成绩差嘛反而不可惜。你看你留在国内多好啊,考了?好大学,找了?好工作,又跟你从小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些都是我靠自己努力得来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说的?好像你是为了?我好。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更有?可能遭遇的?是各种不幸。被拐卖、□□、诈骗。被完整地?或者拆开来卖。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孤儿,不正?是刽子?手最喜欢的?目标?”

程音冷笑,本意是要将丑陋的?事实?狠狠砸向林建文,不想被砸的?另有?其?人——季辞搭在她肩头的?手指倏然收紧,甚至控制不住微微颤抖,她立刻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多言。

但季辞的?情绪,似乎遭到了?十分剧烈的?冲击。

一时疏忽……她给忘了?,他并不知道她在台州时的?悲惨往事。

“知知,你要是饿,冰箱里有?你喜欢的?点心。”季辞俯身?在她耳边道,“我送林叔一趟。”

他的?声音轻缓柔滑,像是半空中垂落的?尺素白绫,只有?程音听得出,那背后藏着雷霆万钧。

三哥生气了?。

也罢,至少他不会?再相信林建文的?巧言,老东西休想再从她这儿骗走半毛钱!

季辞其?实?并不像程音想象的?那么轻信。

虽然在过去的?岁月,他始终对?林建文保持着晚辈的?谦卑,但那只是出于对?程敏华的?尊重?,他不想令自己的?恩师感到难堪。

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林建文是哪种货色。

毕竟,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交锋。

雨倾盆而下?,将车前玻璃变成了?毛花玻璃。

雨刮器忙忙叨叨,林建文却?满心踏实?——他跟季辞一起进的?地?库,亲眼见到他挑了?最贵的?一台豪车。

特意为了?送他。

一旦不用?四目相对?,无需直面季总的?目光压迫,林建文又重?新拿起了?倚老卖老的?岳父范儿。

小季的?开车技术不错,怎么看怎么顺眼,他几乎想不起他当年一穷二白的?样子?了?。

林建文一度很烦季辞。

确切说,他烦的?是程敏华的?软心肠,刚结婚的?时候,她可喜欢往家捡猫捡狗,弄得他颜料里成日都是猫毛,画面还没干透,上面又多出两个狗爪印。

林建文大发了?一通雷霆,程敏华捡小动物的?毛病是治好了?,竟然又开始往家里捡人!

还赖说是林音捡的??有?什么区别,她们母女俩性格如出一辙。有?那个闲工夫,怎么不知道多伺候点自家的?男人?

他委实?讨厌家里突然多出的?这个半大小子?。

脸倒是漂亮,却?有?一双野物似的?眼,远远地?打量着人,眼神让他极为不适。

仿佛一个半大的?狼崽子?,然而认下?的?主子?并不是他,旁人一个唿哨,就能冲上来将他咬得血肉模糊。

有?季辞在家里,他再不敢对?程敏华大小声。

后来终于让他寻了?个由头,将这小子?赶回了?老家。

那是盛夏,雷雨连绵,明紫色的?闪电于云层之间?起伏,上万伏的?高压刷过隐秘的?峰峦,正?是万物勃发的?时节。

同样生机勃发的?,还有?少年人蓬勃发育的?身?体。

季辞以为没有?人在家。

他枕着一件洁白的?校服上衣,似有?若无的?馨香如同夏蝉薄如蝉翼的?蜕,将他轻轻细细地?包裹,完全无法挣脱。

手臂上的?青筋随着激烈的?动作时而饱胀凸起,英俊的?脸却?慢慢涨红,仿佛沉醉于某种折磨,是矛盾挣扎的?神色。

又一道闪电劈下?,他用?力收拢手掌,将脸埋入那件校服,身?体如弓紧绷,难以自抑地?发出低吟。

刚刚度过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已经转为深沉醇厚,与沉沉雷音混在一处,本不会?被人听到。

偏偏有?人路过了?他的?门口。

季辞睁大微微失神的?眼,如同被雷电当胸劈中。

他的?动作很快。

迅速翻身?而起,清理痕迹,试图以被单遮挡一切,然而留在枕上那件被揉皱的?校服上衣,已经被大步闯入的?林建文一把拎起。

罪证确凿。

这个寄人篱下?的?乡下?小子?,不知从何时起对?恩师未成年的?女儿产生了?龌龊念头。白日里与小姑娘兄妹相称,一旦入了?夜,他那肮脏心思便?再压抑不住。

可惜那年季辞也未满十八,否则林建文还能给他罪加一等。

好在少年人脸皮薄,被随意辱骂了?几句,已羞得面色紫涨。

第二天?季辞便?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林建文以为,他是害怕自己将这件事告诉程敏华,毕竟季辞视她亦师亦母,非常在意程敏华对?他的?观感态度。

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但最关键的?,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的?原因是——那天?晚饭后,林音给季辞悄悄塞了?一封情书。

少女情怀纯白如诗,显得他的?所做作为愈发龌龊难言。

季辞躺在月光中,闭着眼都能复述信中字字句句,月光使人疯狂,他想他真的?不能再留在林音的?身?边。

她也喜欢他,这是圣徒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只能以漫长时光和千山万水,将这诱惑强行隔断。

“你小子?,还挺长情的?。”林建文将座椅调整到舒适角度,对?季辞的?称呼已经变成了?“你小子?”。

若不是韧带弹性不支持,他能把脚翘上驾驶台去。

“林叔,”季辞客客气气,“这些年在哪里发财?”

“我一个老头子?发什么财,哪有?季总混得开。”

“听知知说,你们全家都移民了??怎么不带上她。”

“移什么民啊,野路子?过海,搞不好是断头路,才?没舍得带上她。那几年过得可苦,东南亚各国跑着,卖佛牌,养小鬼,好容易攒到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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