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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气得够呛, 庄氏还是心疼次子在外头吃苦,吩咐厨房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宴席。

同样被发卖,庄氏自己是没吃什么苦的。

她被卖去河北常山府, 恰好她父亲, 庄老太爷的一个门生在常山府当教谕。

这个门生让他自己门生的岳父李郎君出面将庄氏买了下来,让她负责教李家的小娘子们规矩。

李家人对她极敬重, 几个小娘子也都乖巧听话,很服她的教导。

过去这两年的时间里, 她日子过得虽不如在宋家时自在, 但与宋家其他人比起来,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晚膳摆上桌, 众人坐到饭桌前。

庄氏板着张脸不说话, 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钟文谨跟一屋子不熟的婆家人坐一起, 本就有些拘谨, 见婆婆如此,更加坐立难安,夹菜都不好意思夹。

姜椿跟珊瑚多要了双筷子,用这公筷一筷子接一筷子地给钟文谨夹菜,将她碗里堆得满满当当的。

还笑嘻嘻道:“二弟妹, 在自己家,别客气, 多吃点。”

想了想, 又殷勤道:“我胡乱夹的,有不爱吃的你就夹出来,你想吃什么又不好意思夹的话只管告诉我, 我替你夹。”

这番体贴备至的模样,把宋时锐这个当相公的给衬托得很不自在。

他忙道:“多谢大嫂照顾谨娘, 不好多耽误大嫂用膳,谨娘想吃什么我替她夹便是。”

姜椿是个直肠子,笑道:“成,那二弟你机灵点,二弟妹新媳妇面皮薄,不好意思夹菜,你可别让她饿着。”

庄氏撇撇嘴,说得好像你不是新媳妇一样,不过是比老二家的早来三五日,这会子竟还理直气壮地说教起自己小叔子来。

给她能的!

在衙门坐了一整日班的宋时桉,见姜椿没对自己嘘寒问暖,反倒围着那个新来的二弟妹转,心里不禁有些吃味。

他轻咳一声,对姜椿道:“娘子,我要吃桂花糖藕。”

姜椿正边往嘴里扒饭边用余光偷摸观察钟文谨。

这可是自己亲笔刻画出来的“亲闺女”,天然就对她带着十二分的好感。

闻言姜椿咽下嘴里的饭食,微一侧头,说道:“桂叶,没听见你们大爷要吃桂花糖藕吗?赶紧给他夹几片。”

嗯?桂花糖藕?

她心中一动,转头对钟文谨道:“二弟妹,你可喜欢闻桂花香味?我们住的丹桂苑有颗百年桂花树,这几日我跟丫鬟们折腾着晒了不少桂花。

你若是喜欢闻桂花香味的话,回头我送你一包,你拿来装香袋使。”

如果没记错的话,钟文谨十分偏爱桂香,为此还跟原主这个大嫂讨要过桂花,结果原主懒得折腾这个,让她自己带人来丹桂苑摘。

钟文谨没有这样的厚脸皮,只能打发人往外头买了些回来使。

钟文谨受宠若惊道:“多谢大嫂,这可真是巧了,我爱极了桂香,老家的院子里就种着一棵桂花树,每年我都会晒些干桂花装香袋使。”

宋时桉闻言更吃味了。

感情她前几日亲自上树摘桂花,又盯着丫鬟们每日给她晾晒桂花,竟是为这个二弟妹准备的?

难不成这个二弟妹将来也是个有大出息的?不然姜椿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能有这闲情逸致?

不对呀,他这个从上辈子回来的人儿,怎地不晓得二弟妹是个有大出息的?

二弟妹上辈子也不过是在京里开了十几家铺子,与些番商合作,卖些番邦来的杂货罢了。

十几家铺子,听起来挺多的,但达官贵人家宠女之风盛行,嫁妆一个比一个丰厚。

不说旁人了,就是宋家的三位太太,个个手里都有十来间铺子。

只不过这些铺子已被户部发卖,如今户部要将其买回来,得等那些铺子的新主人先盘完帐才行。

有些生意做得好,宁可不要户部出的高价也不肯卖掉的,户部还得从差不多地段另买一间铺子充数。

田庄也是一样。

所以,户部过段时间才能将铺子跟田庄全部交付。

这也是宋时桉至今还未将许诺交给姜椿打理的铺子跟田庄交给她的原因。

看来他明儿得再去趟户部,催他们快一些交付铺子跟田庄,省得姜椿眼馋二弟妹将来的铺子,殷勤地围着人家打转。

桂叶闻言,立时就要上前布菜。

宋时桉一摆手:“退下,不用你。”

他抬眼看向姜椿,故意眨巴了下自己的凤眼,一脸期待地说道:“我要娘子亲自给我夹。”

姜椿白他一眼,无语道:“夫君你几岁了,竟还撒娇!”

宋时桉扁了扁嘴,委屈巴巴道:“娘子,当初你口口声声说最爱听我撒娇,这会子又翻脸不认了是?”

除钟文谨以外的众人:“???”

这还是他们家那个清冷孤傲,轻易不开口说话,即便开口说话,也是能少说一个字就少一个字的大爷吗?

别是给个长相与他如出一辙的家伙给冒名顶替了?

钟文谨脸上却露出了姨母笑,饶有兴致地围观大哥大嫂打情骂俏。

还真看不出来呀,大哥一副生人勿近的禁浴模样,却干出来当着全家人的面向大嫂撒娇这样的事情。

是真不担心大太太这个当母亲的吃味,回头给自己娘子小鞋穿?

宋时桉还真不担心。

母亲兴许会吃味,兴许会给姜椿小鞋穿,但姜椿可不是那等会任人穿小鞋的。

反正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姜椿会在母亲面前吃亏。

当然,他也不担心母亲会吃大亏。

姜椿这人看着混不吝,其实心里是个有数的,瞧在自己的面子上,她也会给母亲留些脸面的。

“你这人,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自己“亲闺女”的面,姜椿就算脸皮再厚,也有些面红耳赤。

她怕这家伙再作妖,连忙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两筷子桂花糖藕。

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夫君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夹。”

“多谢娘子。”宋时桉满意了,夹起桂花啃了一口,轻笑道:“娘子夹的桂花糖藕,就是比旁人夹得甜。”

姜椿:“……”

她低斥一声:“吃你的饭,少说这些奇怪话。”

宋时桉诧异地“啊”了一声:“奇怪吗?可是过去这两年里,娘子每日都在说这些‘奇怪话’呀。”

姜椿拿胳膊肘轻拐了他胳膊一下,咬牙切齿道:“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饭,别说话了!”

庄氏看得好笑,忍俊不禁地轻咳一声,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儿媳妇也有今日,该!

虽然儿子这样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能将儿媳妇逼到就差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地步,她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好在宋时桉也不敢闹腾太过,免得回头姜椿跟自己算总账,将她的注意力从二弟妹身上拉走后,就没再作妖。

用完饭后,他一脸严肃地对宋时锐道:“二弟,到外院的大书房来一下。”

*

外院的大书房,本是他们父亲宋大老爷的书房,他时常在这里接待外头来的男客。

幸运的是大书房的家具都没被户部卖掉,已经完全恢复成先前的模样。

只是书架上的书籍都没了,这会子几个书架上都空空如也。

俩人在书桌前的两张太师椅上坐下。

外院伺候的小厮连忙送来茶水。

宋时桉端起茶盅轻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宋时锐,问道:“二弟,你不是跟父亲、二叔他们一块儿被卖去北山采矿场了吗,怎地跑到苏省地界去了?”

彼时燕王虽被圈禁,但只要老皇帝一日没杀他,他这个深受朝臣爱戴的皇子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为了彻底断他一臂,想要跟燕王争太子之位的三皇子出手,设计将他们宋家的男丁全部卖去了北山采矿场,想要借采矿场这个条件恶劣的地方弄死他们。

原本宋时桉也要被卖去这里的,只是他作为宋家年轻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在天牢里被各种特别“优待”。

从天牢被放出来时,他几乎奄奄一息,连走路都不能够。

背后的人见状,便只得将他单独拉出来,远远卖去旁的地方。

宋家的男丁可以死在采矿场里,毕竟那里负责采矿的官奴跟战俘每日都要死上好几个呢,宋家这些男丁混在里头死掉,一点都不显眼。

但若是宋家人,尤其是宋时桉这个在老皇帝跟前挂了号的人物,死在到达采矿场前的路上,那就太显眼了。

老皇帝如果追查起来,可不好收场。

这也正是宋时桉会被辗转卖去齐州府红叶县的原因。

宋时锐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没打算逃的,准备乖乖跟着父亲他们一块儿去北山采矿场,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可路上有一晚,三叔吃坏了肚腑,半夜疼醒,怕吵醒衙役挨骂,就偷摸拖着绳子去旁边林子里解决。

却恰好听到了林子深处两个衙役的话,说上头在北山采矿场安插了人手,等宋家男丁到了后,就尽快安排我们去死。

三叔回来告知父亲,父亲斟酌一番后,觉得宋家男丁此番怕是在劫难逃,命我寻机会逃走。

说是能活一个是一个,逃出去后去当乞丐也好,或是躲进深山老林也好,总归能给宋家留下点火种。

我自然是不肯答应,如果我逃走了,差役们没法跟上头交待,必定会迁怒父亲他们。

可父亲、二叔跟三叔,甚至还有三弟,都劝我逃,说就算我不逃走,他们到了北山采矿场也没活路。

还说不是他们不想让其他人逃,而是宋家这么多男丁里头,只有我是走的武官路子,也只有我有本事逃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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