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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令臻看不过,凑过来说:“别装了,还不是你去兄长身边告状,害的兄长和谢阿姊二人有了龃龉。”她顾及孟岁檀,说话勉强收敛了些,孟岁檀为了督谨她,特意派了嬷嬷日日跟在她身侧。

虞少渊看这说话不好听的小娘子,气笑了:“你兄长谁啊,这么大脸,我家皎皎还轮得到去他那儿告状,你知道我是谁不。”

孟令臻被他这股横劲儿给吓住了,仰头看着他人高马大的样子,问:“你……你谁啊。”

“自然我才是她兄长。”虞少渊嗤笑。

“小丫头,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还告状,你兄长和她有龃龉你个当妹妹的还管挺多,怎么,管家那套管多了?小孩子别多话,小心嫁不出去。”

孟令臻脸憋的通红,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恰好身边围得人多了,羞得她根本抬不起头。

宁离唇角笑意憋不住,这种被明目张胆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连眉梢眼角都有张扬之色溢出。

谢妙瑛咬着下唇,模样楚楚可怜:“宁离妹妹,我是真心的想同你解开误会的。”

“我们没有什么误会,你莫不是想着拿我去孟岁檀身边邀功,劝你别把心眼子往我身上使。”

恰好老板很有眼色的快速给她打包好了芡实糕,她提着糕点和虞少渊离开了铺子,没有管那二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路上,宁离少见的兴奋,连看虞少渊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仰慕,虞少渊被这样的态度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便转移了话头:“这些日子如何?那个孟少傅有没有为难你。”

“我们二人都见不着什么面的,能有什么为难啊。”她慢吞吞道,虞少渊有些酸,一想到过去那么多年宁离对着那个人叫兄长,他就有些气闷。

要是还在徐府,有他什么事儿啊。

府门前,徐老夫人和阿寰他们站在那儿翘首以盼,宁离像倦鸟归巢一般扑进了窝,阿寰比起先前,面色好了不知道多少。

寒暄几句,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进了府。

……

回府的马车上,谢妙瑛和孟令臻各自面色都不好看,孟令臻忿忿的抱怨:“你都没看到她方才那个张狂劲儿,还当她那兄长是何人,能有我兄长厉害。”

好半天没听到谢妙瑛的回应,她闷闷的看了过去,却发觉一向端庄典雅笑盈盈的谢妙瑛阴沉着脸,面容可怖,吓得她一下子噤声。

“谢阿姊?怎么了?”她怯生生的问。

谢妙瑛意识到了什么,收敛了神色,叹气:“无事,只是方才你也瞧见了,宁离排斥我,若是传到你兄长耳朵里,大约要生气了。”

孟令臻刚要脱口我帮你去解释时罕见的脑子灵光了一下,又想到了孟岁檀的警告,讪讪:“兄长那般在意阿姊,怎会真的生气,话说也不知道兄长怎的,突然在意起宁离来了。”

“到底是兄妹,割舍不断情谊也是应当的。”

孟岁檀回了府,便被孟老太太叫了过去,寿安堂传来阵阵木鱼声,老太太跪在佛堂礼佛,余嬷嬷在门前微微欠身,孟岁檀入了内:“祖母,您找我。”

“倒是跑得快,你一声不吭的去了慈光寺,为何不告诉我们。”孟老太太闭着眼敲着木鱼,神情威严。

“太过仓促,来不及,是孙儿的过失。”

“你还记得走前同你母亲说了什么?”这是要找他算账的意思,显然岑氏没有隐瞒老太太,她能如此心平气和和他问话倒是让他出乎意料。

“记得,未曾改变。”他素来固执,认了便不会找旁的借口,哪怕背了骂名也要担了事情。

木鱼声顿停,老太太睁开眼睛,肃容怒意横生,“荒唐。”

她起了身转了过来,大病初愈让她脸上泛着一些苍白,苍老的神情尽是失望:“你是孟府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身上担着责任重大,怎能、怎能有这样的污点,她的父亲你不是不知道,那样的身份,若她是清白人家的女郎,我也不说什么了,予你做妾也不是不行,可她偏偏是那样,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对你对孟家皆是名声具损。”

孟岁檀神情不变,微微垂下了头:“祖母,我心昭昭。”

他知道孟府、孟老太太素来自私重利,也并不打算改变他们,他是孟少傅,也是孟岁檀。

“你实在说,是不是宁离她纠缠你了,若是……我……”

“没有,没有。”他漠然而坚定的打断了老太太,“她没有纠缠我,也没有做出任何不当的举措,她很好,得了魁首,入了画院,成了如今的小宁大人,祖母,没了我,她会过的更好。”

孟老太太脸色一变:“你这是何意,我们何曾苛待过她,当年也是她先做出那样的举措,不然何至于此。”

“孙儿知道,可宁絮无论如何为了父亲……”这话叫老太太面色一松,嘴硬:“即便如此,除了主母的位置,其余哪一样没有给。”

“她并不奢求这主母的位置,也瞧不上这主母的位置。”孟岁檀神情淡淡,一丝微不可查的柔和浮上了眉眼。

孟老太太神情微不可查的僵硬,这是何意,什么叫瞧不上,但追问显得她肚量颇小,便咽下了不悦。

“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老太太终是不想看到他这副模样,别过了头,却没有再揪着事情逼迫和责骂,脸色闪过一丝别扭,“宁离竟是魁首,怎么可能,难不成之前都是在藏拙?”

在府上这么多年都没有表露,由此可见心机颇深,她本能这么想。

“是我不许的。”孟岁檀主动解释,“本意便是想让她脱离过去的身份,没人知道是最好。”

“即便如此,这事没得商量,我乏了你出去罢。”

孟老太太似乎不大能接受他的孙儿背着她瞒了这么多事,一副打击颇大的模样,故而背过身,继续敲木鱼。

……

翌日,宁离被徐老夫人送出了府,说什么也要亲自去送,虞少渊好说歹说把人劝了回去,还是他驾着马车把人送到回。

“皎皎,这个给你。”宁离下了马车后虞少渊突然掏出一只玉佩,样式是合欢佩,白玉制成,他掉在空中,含羞的递给了她。

宁离没多想,很是欢喜:“真好看,你怎么好端端的给我这个啊。”

“作生辰礼啊。”他随意找了个借口。

“可是你不是送过了。”

“送礼怎么会嫌多呢?”清隽的郎君嘴硬,宁离心头微动,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低头挂在自己腰间:“呐,你看到了,我就日日带着。”

莫名的氛围流动着,虞少渊刚想开口,便闻远处:“宁离。”

二人的气氛顿被打破,宁离笑意敛得一干二净,甚至可以说有些不悦。

“孟大人。”她规规矩矩的打招呼。

孟岁檀似乎早就站在那儿了,一身寻常墨绿衣袍,深沉内敛,华色敛于周身,矜贵端方。

“时辰快到了,进来。”他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又像是在忍着什么,语气却尽量温和,落在虞少渊耳中分外不适。

宁离只好说:“知道了。”

虞少渊握着她的手腕,罕见有些固执,又像是证明什么:“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完呢。”

宁离看了他一眼,“下次罢,下次你还是来接我,下次再同我说。”

还有下次,无数个下次,孟岁檀神情一暗,隐忍着崩裂,垂着的手掌死死地握着。

听到这儿,虞少渊神情一松,笑意轻快:“好。”

二人交锋,总会有败的一方。

虞少渊很敏感的察觉这个孟大人与他有一样的心思,真是有趣,自己明明先前唾手可得,却要推远,如今却受不了,要吃回头草、马后炮。

人,不失去一次怎能知道什么最珍贵。

他仔细叮嘱:“有事要写信,先前的信我都看。”

宁离点了点头:“好,你回的信我也看的,一封不落。”

写信,孟岁檀神情彻底龟裂。

他书房架子上里侧的盒子里,藏着三百多封信,他无数次想烧掉,但最后都下不了手,在得知自己动了心思,却更不打开这些信件。

无数次后悔、无数次辗转反侧。

干脆锁在盒子里,眼不见为净。

虞少渊看着宁离进去,温柔的神色彻底敛净,漠然的拱手,转身离开了。

宁离快步往里头走去,越过孟岁檀,低头不去看他,但是没走几步,被抓了回去。

她被握着手腕,手掌的力气刚好,不会叫她难受,却让她动弹不得。

宁离一抬眸,便对上了一双隐忍、崩裂、暴怒,无限深邃的眸子,他的眼睛很深邃,是扇形的,略微狭长,却不似狐狸,多一分邪肆少一分圆钝。

长眉入鬓,眉骨优越,自来一股清正肃然,可此时因着太生气,眉宇竟有些微微下垂,平添了一丝惶惶。

二人隐在阴影处,周遭寂静无比,任何风吹草低均被放大。

许是眸中蕴含的情态太过明显,宁离眼睛一晃,待要细究时,那双眼眸微微一颤,尽数敛去,她只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孟岁檀怎么可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快速眨了眨眼眸,想动手腕却动不了,抬手试图挣扎,却触到了宛若钢筋铁骨的手臂,宁离满腹疑惑:“孟大人这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