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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故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温烫的阳光穿透窗栏映到脸上,他嗓子里咕噜几声,翻个身躲避阳光的追击,鼻尖扎到坚硬木枕,他才迷迷瞪瞪睁开眼。

啊,又穿了……

元九渊昨天晚上居然在睡觉么?

温故揉揉困倦的眼睛,昨晚担心受怕,在枕头下放了一把匕首,才能睡得着觉。

元九渊似乎从来不睡觉的,他用打坐方法休息,温故除了第一次穿过来,都是从椅子上完成交接。

睡意渐渐消退,温故突然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蓦然,他从床上坐起来,屏气凝神盯着一个地方,熟悉又陌生的反应令他措手不及。

锦缎黑袍子下的弧度很不雅观,温故看了几秒,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但真实的感觉却不能屏蔽。

很难受。

温故缓缓地瞪圆眼睛,那种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催得他脸颊发烫,这种热意一直漾到耳后根,他很想用冷水洗洗脸,可又不敢动,担心动起来晃来晃去更难受了。

之前,他根据现代经验,觉得元九渊这个年纪就是一个孩子,但这一刻,他清楚感觉到,元九渊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很大的男人。

温故双手紧紧交叠,抵到唇边,脑子里努力地想着毛茸茸的小猫咪,轻声滴里咕噜的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良久,良久,他把这八个字念得嘴巴发燥,终于消融结束了。

千鹤峰的大殿上。

儿行千里“母”担忧,冷若冰霜的妙真,正在清点小师弟的行囊里需要带什么东西。

一件过冬的雪白狐裘,皮毛厚实,虽然小师弟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下雪也不会觉得冷,但保不齐他像师父一样被寒冰蜘蛛咬了呢?

还有两身崭新的衣裳,妙真从别的师弟房里搜刮来的,此次出行滕紫芝也参加,她一心想和小师弟一刀两断,小师弟偏要在她面前容光焕发,让她后悔去吧!

桌案上摆满各色锦盒,装着样式繁多的丹药,有增添修为的,有暂时能隐去身体的,还有投入水壶里能化成酒的。

方方面面全部覆盖。

珍贵的丹药全部由重真人倾情贡献,玄月宗里重真人与炼丹的萧疯子的关系最亲,所以他手里有不少压箱底的奇丹妙药。

往日这些东西偶尔会赐给讨喜的弟子,但谁也没有像小师弟这样,那些令人艳羡的丹药,仿佛大馒头一样堆在桌子上。

重真人端着下颚,扫一遍妙真整理的物资,“为师觉得,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妙真也觉得似乎少些什么。

重真人瞥眼她背后的寒月剑,“武器。”

妙真毫不犹豫卸下背后的寒月剑,“不知我的剑师弟是否会用。”

“为何要用剑?”重真人手臂一伸,桌案上的鞭子如同蛇一样游过来,缠住他的手腕上,“我的徒弟,当然是要使鞭子。”

妙真秀丽的眉头一凛,“师父,小师弟和我关系最亲,当然是要用我的剑。”

“和你关系最亲么?”重真人抬手掸掸火鼠裘领口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道:“用元家少主玉牌换来的火鼠裘的确暖和。”

妙真心里很酸,微微笑起来,“小师弟可亲口说过,他心里最喜欢我,我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就像我对师父一样雏鸟情深。”

重真人指腹轻轻摩挲火鼠裘披风,“小九为我甘愿运甓,这件披风我会穿到渡劫升仙的日子。”

“多亏了师父让我引他修行,小师弟才每一日黏着我。”妙真幽幽叹口气,语气无奈地说:“师父你也知道小师弟的性子,有时候黏得我都受不了。”

重真人冷淡的嘴唇勾起,一山还比一山高,“若是受不了,便由我来教他,是时候该我当师父了。”

妙真心里冒火,但不敢直接顶撞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说:“若是您教导师弟,再好不过,但千万别让师弟看见您的鞭子,这三年您无缘无故打了他多少次,他心里可是很畏惧您的鞭子。”

重真人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叹息道:“这是我对不起他,我心怀偏见,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却没想到……”

“师父想除谁?”温故从门口伸进半张脸,浓黑的墨色长发垂落。

重真人招招手,“你何时来的?”

温故跨过门槛,蹬蹬蹬地跑过来,“师父要除谁?要我帮忙吗?我看谁敢欺负我师父~”

“除除晦气。”重真人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看向琳琅满目的桌案,“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师父开口。”

温故扫了一遍,心里很暖和,眼眶泛出潋滟的光芒,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关心过,师父和师姐真是大大的好人!

妙真一把揪住他鼻尖,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准掉眼泪。”

温故刚想说自己不算男子汉大丈夫,话抵到舌尖上,想起早上发生的事,耳根子又窜起烧烫,熨的小半张俊脸泛红。

重真人睨一眼他两亲昵的姿态,鞭首的把柄拍在妙真手上,制止她欺负温故,“此去山高路长,师父和师姐都不能陪着你,你自己要小心。”

“我会的,我一定给师父争脸。”温故一脸虔诚认真。

重真人露出难得温和笑容,他这一生争强好胜,追求事事强压别人一头,但此刻,抛开一切浮世虚名,“不用,小九,师父希望你平安回来。”

温故又被感动了,怕妙真捏鼻子,想哭又不敢哭,晶莹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转,“师父,师姐……”

“好了,为师有句话要问你。”重真人打断他的眼泪。

温故抽抽鼻子,乖乖地站直身体,“师父你说。”

重真人转头看向妙真,妙真立即眼观鼻,鼻观心,他卷起手中的鞭子,负手藏在身后,“为师想问……”

温故侧过头,蓄着泪光的眼睛扑闪扑闪,显得眸子漆黑,亮得不可思议。

重真人一时顿住,不知该从何说起。

妙真抬起头,故意欺负温故,“师父想问,是师姐重要还是师父重要?”

这是一道送命题,温故眨眨眼,很真诚地说:“当然师父最重要。”

妙真脸色沉下来,正想骂他小白眼狼,却听到温故又一字一顿地说:“可是我最喜欢师姐。”

好孩子,妙真嘴唇扬起曼妙弧度,看来没有白疼小师弟。

重真人亦很满意,师徒两人为温故收拾了一个大包袱,纳戒在修真界虽然有,但极为得稀少,而且一旦和主人绑定,就无法赠与他人。

大部分物品需要随身携带,修仙之人身无长物,除了打架的法宝之外,也没有其他物品。

所以当温故来到水镜峰的玄武龟壳上,众人不禁齐刷刷侧目,六位青年才俊身穿黑色锦袍,身后背着自己的法宝,一身的轻松,了无牵挂,唯独温故一人,身后背着圆鼓鼓的包袱,不像出门历练,倒像是出门游山玩水。

此次历练由凌霄峰的萧疯子带领,他喝得两眼蒙蒙,见人到齐了,从袖子中掏出一只掌心大的小舟,抛进澄澈的湖泊。

一道玄光在碧波之中亮起,小舟落入水中,形成一个深深旋涡,船身以极速膨胀成长,此物乃玄月宗门的飞舟,由上万名修士共同铸成,不但能载得众人飞行,速度亦是极快,可谓一日万里。

转瞬之间小舟变成一艘大船,船上高阙宝塔,甲板上铺着厚重的地毯,摆放几盆旺盛的迎客松,清雅素净。

温故看呆了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景象。

凌厉的剑光如同流星漫天飞舞,衣决飘飘的弟子们御剑登船,妙真袖子一挥,寒月剑随之飞出,悬停在了温故身侧。

“师姐……”温故已经开始怂了,眼巴巴地望着她。

妙真舍不得他,可也没招能帮他,从袖囊之中抽出白玉牌,递给他,“你的玉牌,我赎回来了。”

温故今天第三次被感动了,紧紧握住玉牌,“谢谢师姐。”

“去吧。”妙真错过他身边,低声嘱咐道:“凌霄峰的徐复已是炼神后期,此次修为最高之人,你躲在他后面,遇到危机有他顶着。”

温故心里给自己鼓气,师父和师姐对他那么好,他一定要给千鹤峰争口气,千万不能怂!

妙真不舍望着他远去背影,重真人走到她身边,一同抬首看向飞舟。

重真人道:“不必担心,若他遇到危险,用雪鹤遥飞回宗门便可,紫衣真君若要责备,由我一人承担。”

“谢过师父。”妙真心落回肚子里。

飞舟之上,滕紫芝站在栏杆前,她的衣服与男子相似却不同,外罩一层飘渺的紫色薄纱,显得腰身窈窕有致,此刻她皱着婉约细腻的眉,很是疑惑不解。

“紫芝师妹,你放心。”李仁痴迷地望着她的侧脸,举起手郑重其事发誓,“这一次不在师门之中,我绝对让这个小畜生写下退婚书。”

滕紫芝轻轻摇摇头,“你别再惹他,免得触到重真人和寒月仙子的的霉头。”

李仁想起重真人和妙真对待元九渊珍视的态度,心中退缩,但美人在侧,不能让美人看出他胆怯,“我不惹他,可圣墟之中妖兽横行,若稍有差错,他送了贱命,与我们这些同门弟子有何干系?”

“我只求他写下退婚书,并不希望他送命。”

滕紫芝眼神驻在“元九渊”身上,温故御剑而上,落在平整的甲板上,他却看未看她一眼,而是俯身朝船下的妙真挥手告别。

修真界的英俊少年郎如过江之鲫,美姿美仪,但元九渊却是最显眼的一个,他的俊沾点肆意的邪气,从不刻意遮掩他身上的野性,即便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也让人觉得他有几分浮薄的风流味。

就好似少女梦中闺阁情郎,白日里一本正经的非礼勿视,夜里却会推开窗,凑到枕边说些放肆下流的荤话。

温故依依不舍地看着师姐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回过头,除了喝醉酒呼呼大睡的萧疯子,还有闭目修行的徐复,其余五人均在打量他。

“师姐师兄好。”温故乖乖地打个招呼。

五个人齐刷刷收回目光,打坐的打坐,闲谈的闲谈,下棋的继续下棋,完全当做没有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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