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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凝冷冷地撇了下嘴角。

话虽然不好听,但张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再说什么。

马强斜乜千凝一样,说:“平日里,那些东西我都藏在房梁上。”

千凝“哦”了声,心想,她还真暂时没想到那里,便问:“这样就丢了吗?”

马强说:“对,定是被妖物夺走了。”

千凝朝张烨招招手,马强跟在张烨后面,三人走往房子的背面,她指着地上一个鞋印,说:“这个鞋印,你们家中,没人是这大小的鞋子。”

马强一愣,他早上起来,没发现有鞋印的。

千凝说:“这总能证明,不是妖物干的吧?”

上回千凝抓个孔雀妖,孔雀妖能化形,为稳住民心,且能化形的妖并不多见,此事并没有宣扬开。

因此,大部分人还是以为,妖只有动物。

说完这句话,千凝就走了,其他的事,张烨处理就行。

她离开猎户家后,简单吃点东西,去和聂学真碰了面,对自己昨天下徐瑶面子的事,理直气壮:“不好意思,聂大人,这份活我不接了。”

聂学真叹了口气,但也没为难千凝。

事情他也听说了,作为父母官,自然也是爱自家百姓,徐瑶这般瞧不起久丰,也不知道她为何而来。

出了衙门,千凝回到马强家外的树下,又开始蹲点,这下信息补充全,就能靠菜菜。

她问菜菜:“房梁上的东西,动了没?”

菜菜说:“动了,他藏到枕头下,解药就在那里面。”

千凝:“啧。”

如此一来,她尽量别夜间去拿,只好盯着马强的出行,计算时间,终于,在树上睡一夜后,找到一个好时机。

少了嵇无靖,马强也得去打猎,家中还有个女人,不过千凝知道,她这时候会和隔壁唠嗑。

她轻松潜入房中,

摸了下解药,按照量,多的也不拿,就拿走七颗,等马强反应过来,或许得很久之后。

离开之后,千凝一边思索,一边走到山脚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菜菜:“你之前是不是说过,猎户儿子嗜赌?”

菜菜:“是。”

看时间差不多,事情最好是一次处理完,千凝拐了个弯,朝赌坊走去。

嵇无靖无偿供他们家奴役这么多年,她总该留点礼物给他们。

不用菜菜说,千凝一眼就看到和马强长得极肖似的人。

那就是马强的儿子。

千凝指节动了动。

等到晚上,马强他儿子没钱,被赌坊轰出来,他喝了酒,一边走,一边大声唱歌,在他必经的一处巷子里,千凝撕几张符咒。

顿时,巷子忽起浓浓烟雾,男人呆了一下,挥挥手,眼前浓雾没散,四周还刮起阵阵阴风。

男人终于觉得不对劲:“是、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骤然,他腹部被狠狠一踹,他疼得蹲下身,连忙求饶:“我、我只是路过,不要杀我……”

不一会儿,他突然发现,他面前浮现一行字:“你爹之罪,由你来偿。”

男子大叫一声,疯狂跑起来,突然撞到一面墙,眼冒金星,只能换个方向,但他就是鬼打墙了,根本找不到路!

他吓得大叫:“我爹的事关我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断绝关系好不好,你别杀我!”

做到这里,千凝就收手了。

千凝一笑:“接下来马家之事,就由他们内部解决去吧。”

菜菜:“诛心啊。”

既然事情都已解决完毕,想到山上的木头病美人,千凝加快步伐。

为了这件事,她两三天没回去。

不过,她相信嵇无靖的自理能力,不至于饿死。

翻过这一小片山头,远远望去,木屋里点着如豆灯火。

千凝本以为,嵇无靖是在屋子里,待走近瞧,才看到,男子身影高大,坐在石头上,在用树枝写字。

千玖被他用被子抱起来,背在后背,睡得正香,屋内光影微弱投射出来,他那背影,莫名的有点落寞。

听闻声响,他立刻抬起头。

一瞬间,千凝呆住,嵇无靖的眼下,有着两个乌青,下颌也有胡渣子,给那张俊美的脸蛋上,添一层重重的颓废。

他手边,还放了好几个草环。

他嘴唇轻动,声音十分沙哑,道:“你回来了。”

千凝震惊,问:“十三,你几天没睡了?”

嵇无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他眼皮耷拉着,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三天。”

从千凝走的那天开始,他就没闭眼过。

千凝的心,忽然被蛰了一下。

她哭笑不得,把他拉起来:“你是不是傻!你还真是傻,为什么不睡!”

嵇无靖说:“你没回来。”

千凝:“我没回来,你也别这般熬着呀,该休息还是休息,懂吗,休息!”

休息,这事她强调过太多遍。

她说:“要不这样吧,我再不回来,你就下山去找我,逢人就问,打熊的夫人在哪里,就行,记住了吗?”

几日没睡,嵇无靖的大脑有些迟钝,过了会儿,才僵硬地点点头。

他记住了。

千凝心内,五味纷陈。

她一直觉得,要让木头开花,难上加难,所以做的很多事,都是微小的,她想花两年,慢慢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给她的回应越来越多。

有点超乎预期。

忽的,嵇无靖闭上眼睛,倾身低头,靠在她肩膀上,发出均匀的呼吸。

千凝连忙拍拍他脸颊:“醒醒,吃解药!”

差点把这事忘了。

嵇无靖强忍着困意,他睁开眼。

千凝把一颗药推进他嘴中,他咽下去时,千凝再把他扯回屋子。

屋子锃亮,没有一丝灰尘,一看就是他专门擦洗过的,待他躺到床上,忽的,他一只手抓住千凝的衣角。

他指尖发白,像是无助的小孩,抓住唯一的倚靠。

千凝拉了个圆墩子坐下,轻声哄:“我不走,等你睡。”

嵇无靖睁开眼,面朝着她的方向,即使看不见,好像也在确定她在不在。

她抬起手,阖上他的眼睛。

突然,她又说了一句:“十三。”

掌心的眼睫,动了动,预示嵇无靖还没闭眼,千凝说:“你知道吗,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知道他不会在乎所谓“目的”,千凝又说:“你要保持你心里一线清明。”

嵇无靖又眨了一下眼睛,她的手指微暖,似乎也在传递她说话的温度。

“……你是我第一个这么忠告的人。”

短短几句话,嵇无靖听不懂。

他只知道,第一天,她没回来时,他重复做着几件事,练字、扎草环、打扫、照看千玖。

第二天,她没回来时,他依然是这么做的。

第三天,如是。

没有她的声音,没有她的气息,似乎连木屋,都是他幻想出来。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每一刻都被拉得很长,心里好像有什么,在左右拉扯,来回反复,些许的风吹草动,便让他抬起头,茫然搜寻。

所有的不安定,直到真的听到她的声音。

心口有什么落地。

一旦松懈下来,睡意立刻侵蚀他的脑袋。

吃上解药时,他心里明白,这么久,她是去给他找解药。

他用混沌的大脑,迟钝地想,他不需要解药的,比起乍然的虚无,那点痛,其实不算什么。

他终于睡熟。

*

除夕时,久丰县最有名的,就是花灯节。

这一日一到,千凝的小木屋迎来不少客人,都是来送各家姑娘的请帖,姑娘们相邀千凝一起游花灯节,请帖上还有香气。

嵇无靖好奇地拿起一张嗅了嗅,似乎不习惯,打个喷嚏。

许久以来,千凝也是第一次过除夕,这一晚,千凝买了许多东西回来,嵇无靖做了很多饭菜,他们吃得很丰盛。

千凝对这么多请帖,发愁,敲菜菜:“你说,我是盲选呢,还是点一张呢?”

菜菜:“闭嘴吧海王。”

她将一沓请帖摊开,让嵇无靖拿着,说:“太难选了,你打开,然后我来抽。”

嵇无靖照做。

她一手撑着下颌,闭上眼睛,另一手在请帖间游走,最后定下一张,用力一……咦,抽不动。

她再用点力,还是抽不动。

算了,抽不动,没缘分,换下一张,她手指落在旁的一张,再次用力,还是抽不动。

千凝这才睁开眼睛。

嵇无靖把手上的请帖,捏得紧紧的,有些还有一丝丝细微的褶皱。

千凝:“你干嘛?”

嵇无靖:“你别下山。”

他将请帖收起来,拢在手里,又说了一遍:“你别下山。”

千凝忍不住一笑:“怎么着,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

安静了几息,千凝以为嵇无靖不会有反应,却看他忽的点点头:“嗯。”

他想过了,如果她晚上下山去,又是一夜未归,他会很……无聊的。

对,无聊,千凝曾和他说过的词,她不在,他会很无聊。

扎草环也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