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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干竹编的管道,铺在田里,呈网格状,排在作物左右,再针对作物打好孔口,这样,水就会落在作物的根茎,一滴都没有浪费。

村民们一开始将信将疑,后来,看到成功实验的田地,那作物苗子照样能发,而且比以前灌溉省好多水!

作物种得活,日子就有盼头了,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

他们争相学这种方式,晋晓挽着袖子和裤子下田,在教百姓,一遍遍地说着办法,她眉眼从没表现出不耐烦,每个听者也都全神贯注。

沈游立在远处看着她,他看着她的身影,忍不住一笑。

他终于明白晋晓为什么要往西南走了,因为她所到之处,就是希望。

她教会十个人后,十个人教一百个人……如此一来,“滴灌法”刚推出来没一个月,附近所有村庄,乃至其他县,农民们都开始用这种方式。

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办法,再这样旱下去,邬江的水,迟早不够这么多人口使用。

林进山开始发愁:“那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有水能用,百姓们可再受不起没水了。”

既已经“节流”,那就得“开源”。

晋晓问:“你们之前挖的井在哪里?”

林进山让林岚、林家宝带着晋晓,逐一排查挖过的井,可以看出,选址是根据邬江的地下暗流,但如今邬江水量减少,也没有暗流,就再挖不出水。

晋晓骑着瘦马,在林家村和隔壁村中间,划出一块地:“就在这里,分洞口往下打,至少要打二十丈。”

在沈游的带领下,归顺的山贼,轮班挖井。

沈游以挖井之事练他们,也当是练兵,免得让自己手生。

他们中不愿意干活的刺头,受到惩罚,愿意干活的,一个个或多或少都有奖励,小是一个馒头,大是放假一日。

这其中,有个男子不小心摔断腿。

男子想到之前在山贼窝,受伤了是没有药的,还要被嫌麻烦,尤其是骨折之类不好治的,还会被贼首丢在山脚下,任由人自生自灭。

想到那场面,男子面露害怕,央求同伴:“别告诉大人们,我这腿还能使。”

然而同伴还没说,晋晓就知道这边的动静。

她背着一个药箱走来,身后跟着林岚,那男子心下一惊,虽然疼得直冒汗,还是说:“大人,我还能干活的!别把我丢在山脚下……”

林岚笑了声:“谁告诉你,大人要丢掉你了?”

晋晓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腿骨:“位置歪了。”

她让林岚给男子咬住一根树枝,轻声说:“接下来会痛,忍着。”

直到这一刻,包括周围围观的人,也才知道,秦大人不会责怪受伤的人,却会亲自帮他们治疗……

他们虽然让他干活,但是,不是奴役,而是把他当人看。

受伤的男子也在此时,忽然后悔自己为了一口吃的,加入山贼窝。

若早点有秦大人这种好官,他绝不会走上这条歧途。

大约挖了十来天,换了几处地方之后,有人镐子一砸,摸到湿润的土壤:“有水啦!”

晋晓指出来的那块地方,果然挖出水!

村民围在井旁边,林岚看着桶提起来的水,忍不住问晋晓:“秦大人是神仙吗?为什么我们村里打了那么多的井,都没挖到水呢?”

“是啊,大人是神仙吗?”

“一定是神仙派来保佑我们林家村的!”

沈游也盯着晋晓。

如果晋晓是神仙的话,那他何其有幸,能被神仙这样眷顾。

却看晋晓笑了笑,抬手压了一下声音,解释:“我非神仙,这一切都是有依据的。”

“这里有座乌璐山,炎夏刚过,山上融化的雪水渗入地表,根据地形,这个位置是雪水储存最丰沛的地区。”

林岚听着,忍不住用水去试水,果然有十分沁凉。

她忍不住说:“大人太厉害了!”

新井出水的消息不翼而飞,咸安县县令全高飞终于觉得不对了,沈游好像真的在为民做事!

他一下就慌起来,完,百姓要是知道这天下还真有官做好事,那还能容忍他吗?

于是,他急匆匆颁布告示,如今旱灾,县里也缺水,既然在林家村和黄家村之间发现新水井,合该收归县里拥有,由县里统一调派水源。

当然,对全高飞来说,最要紧的是,乡绅们更应该优先想用水源。

不过,他以为他在为县里百姓做好事,却不知道,早没多少县民服他,百姓都羡慕沈游和秦晋晓给那些村带来的变化,期盼沈游也能接手咸安县。

这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林家村黄家村的村民也都不干了。

以前是不知道还有为民的好官,想想忍一忍日子还得过,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也再受不了欺压!

于是大半夜,全高飞和五姨太还在梦乡,全府就被冲了。

全高飞在仆从的叫唤下,醒来,火气直冒:“这些人是想死吗?快去叫捕头,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都得进死牢!”

五姨太也说:“大人不要慌,不过就是些刁民。”

仆从:“来不及了啊大人!人太多了,捕头也跑了!”

全高飞:“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仓促地穿戴,结果,鞋子还没穿好呢,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房门“嘭”地一声被踢开。

全高飞抬头一看,狠话顿时放不出来了——不是几个人,不是几十个人,不是几百个人……那乌泱泱的势头,甚至不止!

他顿时哑了:“有、有话好好说!”

冲在前头,怒不可遏的百姓:“没话!”

他们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包起来,拉扯到门外,扇耳光的扇耳光,扔石头的扔石头。

这还没完,百姓的怒气怨气,发泄出来就得彻底,他们就将全高飞吊在竹竿上,游街一整天,叫所有人都看着,骂着。

另外,经过清查,全高飞家里藏纳的珍宝无数,还有不少礼单,县里的乡绅与官员勾结之事,明明白白摆着。

但县里不可一日无官,这些县民立刻想到还在林家村的两位大人。

以至于最后,全高飞被绑着推到沈游面前时,肿成猪头,衣衫不整,还一个劲地求饶。

沈游有点惊讶地看着屋外的百姓。

带头的男子跪下喊:“我们受狗官之患已久,早盼着沈将军这样的好官,我们恳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连喊三声,跟来的百姓都跪下来,沈游等他们激动的情绪平息,才玩味似的看着眼前的全高飞,问:“民脂民膏的滋味,怎么样?”

全高飞打着哆嗦:“不敢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最终,沈游应下此事。

全高飞被软禁起来,县衙里本来的职位,几乎也换了个遍。

县城和村落的治安,就交给已经训练好的山贼——亦或者说,沈家军,这一千八百多人,已经都是沈家军,再没有当匪盗时的惰性和凶残,有的只有纪律严明、为民办事。

沈游治军严明,沈家军穿着红色短褐,所到之处,没有贼人敢猖獗,一时之间,各地红色布料滞销,沈家军的打扮也成了百姓模仿的对象。

不到半个月,又有千余名青壮年闻风而来,想入沈家军。

要不是有名册记录着,或许这些青壮年早就混进沈家军。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戏班子还排了戏,附近的县衙官府全都抖擞起来做人,就怕自家百姓也终于忍不住,也让他们落马。

事情既然闹开,晋晓提前跟沈游说:“梁州军将领定会来找你。”

沈游也料到了:“我知道。”

晋晓又说:“到时候,就把沈家军送给他们吧。”

沈游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晋晓的用意,应下来:“好,全听先生的。”

终于,这件事也传到州府耳里。

梁州刺史名叫宋敬武,不能说是个贪官污吏,却也不算是个好官,庸碌无为,每年只应付朝廷来西南巡查的监察御史,却没有做多少实绩。

乃至底下乱成这样,他才察觉不对。

梁州刺史府里,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

梁州军镇南将军严坚秉,素来只管军务,一听出这样的大事,也是惊诧:“这假梁州将军,弄出这么大动静,竟然关押官员,岂有此理!”

宋敬武说:“这位沈将军,估计就是在雍州展露头角的沈游。”

“沈游?”严坚秉更惊讶了,“你说他是沈游?”

他在雍州那边有一个好友,也是将领,就十分称赞沈游,而且,还很不满雍州副将逼走沈游之事。

严坚秉立刻精神了,也不说沈游“岂有此理”,只说:“那秦晋晓是不是和沈游在一处?”

宋敬武说:“他身边确实有个秦先生。”

严坚秉一改态度,激动:“这可是我们梁州的机会!”

他必须亲自去拜访沈游。

说干就干,他连夜带着侍卫到咸安县。

见到沈游,他发觉这个少年将领比他想象的,还有年轻许多,浑身都是锐利的锋芒,能斩开不见天日的黑。

再看晋晓,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人若青竹,目光却如深海的明珠。

严坚秉心下澎湃,说:“沈游,若你进梁州军,本将可以直接允你从四品将军之职。”

然沈游不卑不亢,只笑着说:“谢严将军器重,不过我志不在此,既然将军已经知道咸安县的事,那五千沈家军,就交给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