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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静尧:“……”

“好吧。”他抿了抿唇,还是用手圈着她的手腕不肯放。

片刻之后,他又紧紧地抱住她,不说话,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他的呼吸都把她变热了。

很显然,他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不满意也不说,他想请她跳舞,难以启齿,只好用体温来做回应。

黎羚被他逗笑了。她是故意逗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能成功。他难道就没有哪一次不上当吗。可能不行了,因为她的粉丝就是个笨蛋。

她拉了拉金静尧,让他松开自己,跟他一起站起来。他还是轻轻贴着她,不肯放开。

“好啦。”黎羚哄他,“我教你跳舞吧,导演。”

天色渐渐昏沉,落地窗上有很多细小的水痕,令视野变得很朦胧。灰白的云还是积压在天边,不断地浮涌。

在客厅里,在浅尝辄止的钢琴和吉他里,在沙哑如烈酒的女士吟唱里。

多年以后的金静尧,终于迎来了自己独自一人的毕业舞会。

他还是很笨,很生涩,比视频里好不了多少。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腰,让她觉得有点痛。

他跟她的步调又很不一致,有时候很小心翼翼,有时候又很莽撞,会踩到她的脚。

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磨合,他慢慢地学会配合她。

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手臂的线条仍然很紧绷,充满年轻男性的力量感。

但是不再那么用力,变得温柔。他好像不是在跳舞,而是在捧起掌心的一束花。

这不是很高难度的舞蹈,不是《梦瘾》的预告片里,那种经过精心设计的、互相纠缠、若即若离的现代舞。

但他已经觉得很满足。

《梦瘾》里,被缠成木乃伊的周竟,将永远无法触碰到他的阿玲。而黎羚已经在他怀中,是不会消失的。

他们在音乐声里很慢地晃动,不算明亮的光线,一点点地从落地窗里渗进来,游移过彼此的身体。

影子变长再变短,像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在美妙的童话歌谣里,变高再变低,无论何时都在一起。

他低着头看她,偶尔亲一亲她的下巴和脸。

他的视线很温柔,很专注,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黎羚抵着他的额头,小声说:“除了想跟我跳舞呢,还想做什么。”

金静尧碰了碰她的唇角,声音很模糊地说:“这样吧。”

其实已经实现了。

他还记得她对他说,初吻要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这句话让他记挂了很多年。

黎羚嘴角翘了起来,明知故问地说:“这样啊,还是留给我了。”

她的手一点点往上抬,从他的肩膀,摸过锁骨、喉结,再摸到锋利的下颌,摸他薄薄的、抿起来的嘴唇。

“真神奇,我们竟然那么久以前就认识了。”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啄了他一下。

金静尧说:“不算认识吧。”

“对不起呢。”她轻轻地说,“我都不记得你了。”

他顿了顿,才说:“没事的。”

“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金静尧又沉默了片刻,才较为难以启齿地告诉了她,当年自己曾经误会过她一些事情。

他误会她是一个叫玲玲的女骗子。

然而黎羚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变得生气,反而很开心地笑了。

“真的吗,原来我是玲玲啊。”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怪不得你电影的女主角叫阿玲呢。”

“玲玲没有勾引你,你是不是很遗憾啊。”她有些兴高采烈地,故意拖长了语调说。

金静尧微微蹙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但他喜欢她对自己笑的时候,眼睛里细碎的光。

那是他所见过的、最明亮的存在。

尽管这是非常阴沉的一天,但有什么东西,很确切地在这个房间里,闪闪发光着。

就像是游乐园彩色的灯光,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嘉年华。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黎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说:“还好吧。”

“也没有很遗憾。”他这样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黎羚表示不相信,作势要拿手去挡他的眼睛。

他反而拉过她的手掌,拉到唇边,从指缝到指尖,密密地、一寸寸地吻她。

那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种吮咬。

黎羚被吓了一跳,觉得这个动作有太强的暗示性。

她的心跳很快,想要躲,却躲不开。他盯着她的脸,呼吸变重了一些。

不是在舐咬糖果,而是用牙齿在轻轻地磨着,细密地含住,吞下。他的唇舌好热。他的呼吸、眼神都好热。

他的视线让她陷入一场湿热的倾盆大雨。

最后她还是躲开了,跑回到沙发上坐着。

金静尧走过来,跟她说对不起,轻轻抱着她,不再有很过分的行为。

“跟我拍那样的照片,是不是也让你很不舒服。”他没有看她,低声问道。

黎羚靠在他肩上,说:“没有啊。”

金静尧心跳快了一些,但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仿佛很冷淡地说:“不用骗我。”

“没有骗你。”她转过脸来,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如果没有你,我连回家的机票都买不了。”

“我很感谢你的,导演。”

金静尧的肩膀稍微僵了一下。

黎羚对他笑,笑得很温和,很真诚,没有任何讨好的意味。

“那是很好的一天。”

“你帮了我很多呢。”她说,“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是对我最好的人。”

金静尧垂下眼睛,说:“好吧。”

黎羚又开始觉得金静尧是个笨蛋了。

他可能永远不会意识到,其实他对她真的很好。

她只能一遍遍地向他重复。

天色渐沉。河流缓缓流过。沙发边的黑胶唱片机里,流出一首悠扬的老歌。

钢琴声如水滴一般缓慢渗透,沙哑而慵懒的女声,像细小的粒子在空气里漂浮,令人的意志也飘离身体,随着河水顺流而去。

Once I wanted to be the greatest*

曾经我想做最好的

No wind or waterfall could stall me*

大风和瀑布都阻止不了我

黎羚躺了下来,躺在金静尧的腿上,和他四目相对。

她抬起手,摘掉了对方鼻梁上的眼镜。

他低头看着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问她怎么了。

黎羚眨了眨眼,说:“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做《蓝莓之夜》。”

金静尧:“看过。”

黑胶机里在播放《蓝莓之夜》的配乐。

黎羚其实已经不记得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什么,但她还记得,电影在一个很浪漫的吻里结束。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俯下身,跟她缓慢地接一个颠倒的吻。

时间颠倒,位置颠倒,神魂颠倒。他的手轻轻摩挲她的耳廓,捧起她的脸,像电影的男女主角,作出最恰如其分的动作。

但他们没有在拍电影,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仪式,而只是因为他在渴望她。

疏离的音乐声在空气里游荡。嘴唇变得很湿润,像一种美味的浆果。空气里弥散着蓝莓熟透的、清甜的、令人晕眩的气息。

在绵长的旋律里,时间被模糊、扭曲,电影掉进河里,变成了现实的倒影。而现实的意义也不复存在。

这首歌结束,切到下一支曲子,双方都顿了一下。

金静尧扣住她的手腕,并不想要放开她。黎羚站起身,走到唱片机前,选择了重新播放同一首歌。

她又回到金静尧的身边。

“我听说他们拍这场戏的时候,NG了很久。”她说。

金静尧说:“好像是的。”

铅灰色的天空、潮涌的河水和呼啸的风凝视着他们。

他又压了下来。

歌词里,女歌手失落地唱着“我曾经想做最好的”。

但黎羚是没有曾经的人。此时此刻,一切都是最好的。他是最好的,她也是最好的。时间迎头撞上,即将发生的每一秒,都和现在一样好。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上。

他的掌心好热。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在昏暗的房间里,时间的银线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编织着美梦,将他的梦打碎再重塑。

黎羚觉得自己也变成星星,变成尘埃,变成鱼鳞,变成银色涟漪的一部分。

她按着他的手,对他发出邀请。

“你可以对玲玲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