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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芋推门进去,什么也不说,衣服也不换,蹬了鞋就往床上爬,卷起被子包住脸,鸵鸟似的趴着,一动不动像是想把自己闷死。

瞧这情况,许帆她们也用不着问啥了,结果昭然若揭。

就这么从五点多趴到快七点,晚自习要开始了,许帆怕阮芋睡着,拿支笔敲了敲她床沿,金属质地的床架发出清脆的锵锵声,阮芋“唔”的应一声,表示自己没有睡觉。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说不上是羞的还是气的,她身体像发高烧,几乎要捂出汗来。

再也不想理他了。

阮芋抓着手机,倏然发觉,她跑走的这一个多小时,消息列表安静如鸡,他也根本没来搭理她。

萧樾这种大爷,天性冷漠自我,就算一开始愿意哄她几句,只要她多闹两下,他的耐心应该很快就消磨完,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反感她了。

反感就反感吧。

比谁脾气差,阮芋从没有输过。

她终于掀开被子下了床,三下五除二收好书包,出门上晚自习。

宿舍走廊上人流熙熙攘攘,向外望去天空浓黑暗淡,校道路灯照出一片摇晃的叶影,一如每个平静安宁的上学路上,阮芋的心情却很不安静,顺着人潮走出宿舍大门,太多声音混响在耳中,她不由得想起下午那片如火的残阳,愈演愈烈,将千丝万缕的联系烧成灰烬。她不以为意地想,就这样吧,最好拽到底,最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结果抬眼就被一条清瘦修长的胳膊拦住。

这里是女生宿舍楼下,出门转弯不过十米,萧樾像尊门神似的在路灯下面等了不知道多久,暗淡的冷光落在他脸上,将锋利清俊的五官照得影影绰绰,半数以上的女生目光都集结在他身上,还有一半佯装无意地经过,余光却也装了雷达似的不住地朝他那边扫。

那抹纤瘦娇俏的身影甫一出现,他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阮芋前一秒还在畅想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下一秒就被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萧大校草吓得不轻。

他说:“我们谈谈。”

阮芋总算想起来,萧樾这人并不是所有事都敷衍漠然,他想办到的事情一定会去办,而且做法直接又干脆,从校运会那会儿就是这样,同时他还有充足的韧性,看起来并不是天生的,更像是后天被她磨出来的,他在她面前总是能屈能伸,进可Bking退可柔弱,阮芋真怕他大庭广众的突然冒出一句“我错了请你原谅”之类的疯话,于是她装作以为萧樾认错人的模样,朝他潇洒地挥了两下手:

“你说什么呢?晚自习快开始了,别站在这里啦。”

众目睽睽之下,萧樾自然不能与她发生肢体接触,她不愿意谈,他便没辙。

其实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这个守在女生宿舍楼下拦路堵人的行为算得上盲目。

尽管盲目,却不能不做。

大概男生心底都有一种狩猎和进攻的心理,女孩子愿不愿意接受是另一回事,他的态度必须摆在这儿,足够醒目,足够明朗,人尽皆知也无妨。

阮芋顺势拉着舍友赶紧跑路。

乔羽真很不厚道地说:“我发誓我是站在芋仔这边的,但是刚才真的被帅到了有没有,他好直接啊,咱们楼栋所有女生都看到了吧?”

一边说一边回头瞟向身后,即便人潮汹涌,萧樾依然是鹤立鸡群的那个,一晃眼过去必定第一个看见他。

阮芋也扭头侦查了片刻。萧樾尽管性格欠揍,朋友倒是不少,才走几步路,身边便围过来三四个男生与他勾肩搭背。一切趋于正常,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家只是平平常常地走在上学路上,奔赴平平常常的晚自习。

专注学习的时候阮芋会忘记很多事儿,她的复习节奏并没有受到这一串离奇遭遇的影响。

但只要合上课本,她脑海中要不冒出发给温老师的萧樾冲浪照,要不想起对温老师说的“蹲太久腿麻了,屁股也有点冷”,要不传来萧樾那句清磁低沉的“想着和你般配一点,所以姓温”……

就这样寤寐难耐地熬过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该来的还得来。

幸而阮芋她们出门早,这会儿还不到上学高峰期,宿舍外的校道上人影疏落,唯有风吹梧桐哗哗作响,绿意悄然萌发,烘托春日清晨的静谧与安稳。

清淡澄澈的晨间树影下,孤松列翠似的立着一道高挑人影。

那画面恍然如画,看得阮芋傻眼,许帆呆滞,乔羽真头顶上汩汩冒花痴泡泡。

很少见萧樾那个松弛自在的黑色书包鼓得这么大,看见她们走来,他很自然地将书包反背到胸前,迎着阮芋便问:

“想吃什么早饭?”

说着便从包里掏出仍在浅浅散着热气的好几份早点,白粥包子花卷煎饼无所不有,几乎把食堂人气高的那几样全买了个遍。

他知道阮芋早餐必喝豆浆,抬手便先递了一杯现磨豆浆过来。

阮芋站着没动,乔羽真兴致盎然帮她接过,谄媚说:“有饭不吃是傻子。”

路上虽说人少,但总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过,视线在他们身上晃来晃去,像在欣赏一出晨间偶像剧,有认识萧樾的,一边围观一边搓眼睛,似是不敢把眼前这个殷勤又主动的漂亮男孩和那个冷漠高傲不可一世的校草重合在一起。

女孩们倒是不客气,除了阮芋半推半就,其他两人很是自来熟地挑挑拣拣拿走自己想吃的早餐,真把萧樾当做不要钱的自动售货机。

反正人家买都买了,不吃就要浪费,珍惜食物大过天嘛。

萧樾将书包重新背到身后,随手理了理校服领口,漆黑的视线投落下来,仍是那句:

“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阮芋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说,“我和你无话可说。”

一口咬下去,是她平常最爱点的笋丁酱肉包。

包子还是温热的,皮薄馅大,肉酱味儿也浓,卷到舌头上能尝到一丝鲜美的香甜。

各栋宿舍门口涌出来的人愈发多了,喧杂声渐起,压过了风吹叶动的窸窣轻响。

萧樾望着三名女生勾手贴肩丢下他往前走,背影紧紧黏在一起,不知道又在喁喁议论些什么。

挺好。

这一波人财两空。

迎着清晨微凉的风,萧樾缓步前行,掏出手机给劳动打了通电话。

“啊?哥你给我们买了早饭?”

劳动似乎刚醒来不久,脑子还是蒙的,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他估计开了免提,国庆的声音清晰传来:“你是不是傻,樾哥给你买干嘛,肯定都是芋姐她们宿舍挑剩下的。”

劳动笑意未散:“那也是我女神挑剩下的,她剩什么我吃什么。”

身旁响起鼓掌声:“666,大清早的这就开舔了?”

劳动呵了声,气不忿儿地反驳:“我再舔能舔的过六点不到就爬起来跑去给她们全宿舍买……”

啪的一声,通话猝然挂断。

劳动后知后觉地扫一眼手机屏幕,须臾,惊恐万分地捂住了自己该死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