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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方人,自然就是恨毒了崔家的陈家,以及巴不得崔家大乱全部陪他一起下地狱的崔二少。

陈家就不用说了,这几年崔家一再打压陈家,崔家又还欠着陈家一条命,他们自然是恨毒了崔家。

至于崔二少,他因早慧懂事,本是崔家原定的继承人,自小被众星捧月长大,说是天之骄子的待遇也不为过,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以后会坐上家主之位。

可因为崔大少的迫害,他绝望地跌落神坛,从此被家族抛弃,成为无用的废物。

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使他变得易妒又疯狂。

当年茂山老人前来京城讲学,崔家主便趁机把自己的几个孩子送到了他面前,让其挑选,这其中自然不包括已经废掉的崔二少。

最终茂山老人挑中了年龄最小,天赋最好的小少爷崔炘。

崔二少就像个路人,站在旁边看着他的亲弟弟抢走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崔炘跟着茂山老人离开前,曾经来找过崔二少,小孩不过七岁,神情却是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稳重。

他定定地看着崔二少,忽然笑了起来,他道:“哥哥,我一定会代替你,好好跟茂山老人学习,未来接下父亲的担子,成为新任家主的。”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崔二少至今都没有明白崔炘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挑衅?还是只是单纯的讲述事实?

可无论是何种真相,在这些年崔二少日复一日的回忆中,崔炘已然被他魔化成了一个心机叵测的妖童,他离开前说那些话就是故意炫耀和刺激他,说不定当年自己坠马一事,也跟他有关。

每当崔炘送信回家,崔二少都会自虐般去打听他在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在知道他因茂山老人弟子的身份备受尊重,无论到达哪个地方都被热情款待,还被茂山老人器重,对其倾囊相授时,崔二少的心就像针扎一般刺痛,仿佛肉都快被戳烂了。

崔炘过得越是好,崔二少对他的恨意就越深。

或许崔炘真是无辜的,但崔二少已经在心里给他定了罪,他即便是不该死也必须去死。

崔二少早就不是正常人了,之前他涉及迫害崔家,偶尔半夜还会担心等死了以后,下到地府,会被列祖列宗惩罚。

但现在他不怕了,他活着的时候能闹得崔家鸡犬不宁,死了他也不怕那些老家伙。

如果他们真在天有灵,自己坠马时为什么不出现保护他?

所以祖宗们也不过是群没用的家伙,他又有何畏惧?

两月前,崔炘的书信再一次送到崔家。

崔二少打听到,崔炘准备陪茂山老人去桉常县秘密拜访老友,再加上最近多雨,继续赶路容易遇到危险,所以他们准备在桉常县度过雨季再出发去其它地方。

知晓崔炘的行踪,并且清楚他还会在那里久留,一个邪恶的想法当即就从崔二少脑中浮现了出来。

他悄悄把消息透露给了陈家,这么绝好的报复崔家的机会,陈家不可能会放过。

崔炘是崔家人的命,要了他们的命,不就是最好的报复方式吗?

陈家死了一个儿子,那就拿崔家的一个儿子来换。

只是崔陈两家暂时都不会知道,其实这两人,严格算起来都是死在崔二少手里的。

南方水患问题愈发严重,因为崔炘在南方,所以这次在治理水患的事情上,崔家不仅没搞破坏,还积极配合宗政惜行动。

他们本以为崔炘会像千千万万南方百姓一样提前脱离危险,可就连崔二少也没料到,崔炘会那么倒霉,刚好就遇见了一个不靠谱的县令。

崔炘死亡的消息传来时,崔二少一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死于洪灾,还是陈家人之手。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答案。

暗杀崔炘复仇一事,其实是陈大少和陈三少一起安排的。

他们俩最先收到崔二少暗中透露出来的消息,在知道崔炘的情况后,他们立即就起了杀心。

怕父亲会阻拦,兄弟俩是瞒着他去做这件事的,陈二少死亡的悲痛至今还萦绕在两人心上挥之不去,如果错过了那么好一个给亲人报仇的机会,那他们永远也解脱不了,更不会原谅自己。

兄弟俩的亲信带着密令前往桉常县,按照原本的计划杀了崔炘身边保护他的护卫,最后亲自割断了崔炘的咽喉。

他们没动茂山老人,毕竟是当世大儒,他要是死了,肯定会引起众怒,说不定还会追查到陈家身上,而且崔陈两家的恩怨与他无关,又何必牵连无辜。

说来也是巧,杀手是夜里动手,趁着天亮前逃离了桉常县,就在他们走后不到两个时辰,桉常县百姓就在睡梦中被永远夺走了性命。

洪水为陈家的刺杀提供了很好的掩护,没人会知道,崔炘其实在洪水到来前就已经死了。

陈父是桉常县出事后才知道两个儿子做了些什么,陈大少和陈三少跪在陈父面前,承认自己不该瞒着父亲行事,但即便父亲打死他们,他们也不后悔杀了崔炘。

陈母在旁边含着眼泪为两个孩子求情,他已经失去一个爱子了,再也承受不了亲人离去的痛苦。

看着哭泣的妻子和倔强的儿子,陈家主沉默良久,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也没有惩罚谁。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听见两个儿子杀了崔炘时,心里究竟是孩子为家族惹祸了的愤怒,还是下意识的认可。

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理智,跟普通人一样会被感情所左右。

前去刺杀崔炘的那批亲信被连夜送离京城,陈家时刻注意着南方的救灾情况,特别是桉常县,他们不希望里面能有任何一个人活着出现。

如果说崔炘的死亡令整个崔家疯魔,那茅山老人的死讯则是引得天下学子同悲。

因为茂山老人四处游历,有不少学子都听过他的讲学,算是他的半个学生。

茂山老人的诗歌集和文章集,更是科举必读书目,现在大晟官场上没读过他著作的人,比鲛人的眼泪还稀少。

大多数学子都没亲眼见过他,但能从他所写的文字中窥见他高洁的品格,从而默默崇拜着他。

不止京城,几乎全大晟的学子都默契地集合起来,为茂山老人举行了追悼会,追忆他往日光辉岁月的同时,共同祈求上苍保佑,希望他来世能投到一个好人家,平安顺遂过完一生。

出于对学者的尊重,宗政逍也出席了国子监举行的追悼会,虽然只停留了不到半个时辰,但已经表达出了他这个帝王的态度。

读书人的笔杆子是最恐怖的东西,因为害死了茂山老人和全桉常县的百姓,那个县令几乎被全大晟的读书人都咒骂了一遍,还有不少人提笔写文章痛批他,并且暗戳戳提醒剩下的官员,请尽职尽责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当个尸位素餐的废物,不然这个县令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官员们自然是不怕这群无权无势的书生的,但宝座上的宗政逍隐隐有支持他们的意思,所以官员们近些天都提心吊胆,即便是休闲的岗位也不得不自己找事做,连迟到早退都不敢了。

所有人都生怕自己在这个时候出错,被政敌抓到机会参上一本,要是因此丢了官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次洪灾,抓出来的官场毒瘤不止桉常县县令一个,有些是贪墨救灾银两和物资,有些是趁着转移百姓强行搜刮民脂民膏,还有些是因为工作没做到位,导致出现不该出现的伤亡数量,还企图隐瞒不报。

这些家伙都被受宗政逍指令暗中调查的季燮连人带证据抓了个正着,报告的折子跟不要钱似地往京城宗政逍的桌案上送。

宗政逍雷厉风行,不管被抓的这些人是京中哪个党派的属下,一旦落网,全部按律处罚,一个都没放过。

京城里的文武百官无一人敢质疑宗政逍的做法,即便被连累了也屁都不敢放一个,因为他们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老老实实挨罚还能相安无事,若是胆敢反抗,留给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八月的一天夜里,正窝在宗政逍怀里睡得正香的戎音似有所感,忽然睁开了眼睛,并且清醒得没有半点睡意。

他拉开宗政逍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撩开床幔看了一眼窗外,跟梦呓般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轰隆——”

戎音话音未落,一道震得人耳朵疼的雷声就响彻天空,随之落下的还有几乎照亮了整座京城的冷蓝色闪电。

宗政逍惊醒,看见戎音已经站在窗前,一把拉开了窗户。

狂风呼呼地吹进来,戎音的长发与衣袍迎风飞舞,落下的闪电光芒将戎音半边身子都照亮了。

有一个瞬间,宗政逍忽然产生了一种如果自己眨一下眼睛、戎音就会消失在他面前的错觉。

宗政逍下床,手碰到戎音肩膀的瞬间,乌云里像是憋了许久的雨就哗啦一声落下,狠狠砸在泥地上,带起了阵阵尘土的气味。

狗崽们杂乱的叫声传了过来,不像是害怕,更像是兴奋。

戎音转过头看向宗政逍,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宗政逍,下雨了,我们有救了。”戎音的声音几乎哽咽。

宗政逍将戎音拥进怀里,笑道:“嗯,我们前进路上的困难又解决掉了一个。”

半夜落雨,几乎将全京城的人都吵醒了,但没有一个人是生气埋怨的,他们看着掉落的雨滴,就像是与亲人久别重逢,心里全是激动与喜悦。

北方的旱情虽然因为有水库支撑,没有像南方的水患那般严重,但长时间的高温干旱,还是影响到了庄稼的成长。

宗政逍的政令很快就下达到了各地,南方受灾区免除今年粮税,来年官府还会借种子给百姓播种,五年内还清即可。

北方也在考量了旱灾情况后,酌情降低了税率。

今年的庄稼虽然欠收,但也没有严重到颗粒无收的地步,感觉就是比肥料出现前的收获少了一成左右,是以百姓们都还承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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