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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忱静静看着把头垂的极低凝烟,“沈凝烟,坦言我并不希望你离开,我用什么方式跟你说,或者用什么方式才能留住你?”

凝烟眼眶湿润,她如何值得他这样放低身段,或是如此,她越是觉得自己不堪。

“我总要回去的。”

叶忱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悬在眼下的泪滴,小姑娘总能让他在生怒与不舍间选择后者,他点头说:“我安排完事宜,就陪同你回去。”

凝烟推拒说:“无需劳烦。”

“我说过,你从来不是麻烦。”叶忱对着满眼纠结挣扎的凝烟笑笑,“若不亲自送你我不放心,和离之事,也该有人去沈府赔罪。”

凝烟宁愿他对自己冷漠,最好不要再管她,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愧疚不舍,她早就不值得他这般对待,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太多。

“耐心等一两日。”叶忱一边说着拉上衣袍。

伤口因为牵动而生疼,叶忱不由得蹙了蹙眉。

凝烟见状情急道:“不着急。”

他伤还未好,怎么能长途奔波。

叶忱抬眸意味深长的看她,凝烟略偏过目光,轻声说:“等你伤养好再走不迟。”

也当是她最后的贪心。

叶忱离开后,沈凝玉才走进厢房,眼睛看看外头走远的身影,又看看凝烟,唤道:“阿姐,六爷来说什么了?”

凝烟把叶忱带来的文书递给她,“以后我就不是叶家的三少夫人了。”

沈凝玉看着文书忿忿道:“和离了好!”

末了,目光闪烁不定的望向凝烟,“那阿姐以后打算如何?”

她其实是想问,阿姐会不会跟了六爷,任她胆子再大,这会儿也不太敢想,二嫁夫君小叔这桩事,会引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凝烟眼中黯淡无光,轻声道:“等过段时日,我们就回江宁。”

沈凝玉也不敢对这事多有疑义,乖巧的哦了声。

回想嫁来叶家的这不到的一年的光景,凝烟觉得自己已经被抽干心力,她静坐了一会儿,打起精神对沈凝玉说:“不日你得陪我回趟叶家。”

“还去那地方干什么。”沈凝玉没好气的说,要她去,她只怕会在叶家门口破口大骂。

凝烟说:“我陪嫁到叶家的嫁妆总是要带走的。”

沈凝玉一想也对,自己怎么忘了这出,“那我去就行了,省得阿姐去了晦气的地方又生气。”

凝烟本也不想回去,点点头说:“那你千万别出乱子,拿了东西回来就是。”

第二天沈凝玉便去了叶府,吴管事一见她就说:“二姑娘来了,我这就去告诉老夫人。”

沈凝玉一点面子都不给,“不用了,我去巽竹堂把我阿姐的嫁妆拿了就走。”

吴管事陪着笑还想说话,沈凝玉冷眼瞪他,“怎么?你们叶家还想扣着我阿姐的嫁妆不放么?”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吴管事汗都下来了,又怕她嚷嚷的人尽皆知,赶紧说:“我安排两个下人去帮二姑娘一同收拾。”

“哼。”

沈凝玉一哼声,朝着巽竹堂走去。

宝荔和宝杏从昨夜起就惶恐焦心到了现在,看到沈凝玉来了,几乎跑上前,“二姑娘,我们姑娘呢?”

沈凝玉对哭红眼的两人睇去个放心的目光,又吩咐道:“去库房将阿姐的嫁妆都收拾出来,细软也都拿上,还有你们自己的行囊。”

宝荔什么也没多问,抹了把眼睛道:“奴婢这就去。”

宝杏紧着说,“我也去。”

沈凝玉则往正屋去,打算把凝烟的衣裳收拾一下,推开门,从昏暗的屋子里铺面而来一股混着血腥味的酒气。

她蹙眉唔了一声,抬手在鼻前挥了挥,双眸凝神寻看过屋子,才看到醉醺醺的叶南容。

他歪斜坐在罗汉床上,束发散乱,闭紧的眼眸下一片青灰,衣袍上酒渍血迹混了一滩,喝尽的酒壶就倒在他手边,手里则仅仅握着那块雕到一半的无事牌,颓废不振的样子将沈凝玉吓了一跳。

屋外的光亮照进屋内,叶南容动了动眼皮,略微撑开眼皮,浑浊赤红的双眸半迷眼,盯着门口的沈凝玉看了许久,忽然他一下睁大眼睛,跌跌撞撞的下榻,朝沈凝玉走去,沙哑的问:“凝烟呢,她是不是来了?”

沈凝玉嫌恶的看着他,“我阿姐不会来的,我来帮她收拾东西。”

说完她错开身走进屋内。

叶南容微佝着背脊站在原地,脸上惨白绝望,听到身后翻箱倒柜的声音,木然回头,属于妻子的东西被一样样翻出来,带走,就好像最重要的东西正从他身体抽离,心也在一点点死去。

催心折肺的痛楚侵袭,高大的身体生生踉跄了一步。

沈凝玉只拿了凝烟自己的东西,凡是叶家添置的一件没拿,等宝荔宝杏也收拾好,她走到叶南容面前摊手说:“这玉也是我阿姐的。”

叶南容粗声道:“不能给你。”

拿着玉牌的手掌死死握紧,骨节经络狰狞突起,大有一副将其抓紧进血肉里的架势。

沈凝玉生怕他发疯,迟疑几许,拿了其他的东西离开。

沈凝玉搬了嫁妆大摇大摆的离开叶家,隔日叶南容与凝烟和离的消息就在京中传了遍,却无人知内情,多方打听,也只有一句姻缘不合,一别两宽。

叶南容浑浑噩噩了几日,顾氏来看他,一见他这幅模样就落泪不止,“你说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母亲急死是不是?”

顾氏悲恸捶胸,“你别忘了你自己是谁,你难道要为个沈凝烟颓废不起?你对得起我吗?”

叶南容扯了扯干裂的唇,说:“母亲放心,我没忘。”

这几日他醉了醒,醒了醉,不过是因为他想醉,只要醉了,凝烟就会出现,他知道是假的,可是他舍不得。

他抹了把脸,遮住眼里的伤痛。

顾氏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又叹,“这事楚若秋也受了委屈,你总要有个态度,对她对楚家。”

叶南容自嘲一笑,对楚若秋再没了过往的动容,只有默然,“我明白,母亲不用说了,我会娶她。”

他依照顾氏说的,去看望楚若秋,走进松溪院,院中并不见下人,便自径朝正屋走去。

踩上石阶,走到门前,他抬起手正欲叩门。

而这时屋内传来的说话声。

“你给我句实话,那夜到底怎么回事?”

是叶窈的声音,叶南容慢慢将抬起的手放下。

屋内,叶窈目光严肃凌厉的看着楚若秋,这几日,不断有人问她关于三哥的事,她简直快被折磨疯了,她是最清楚事情的人。

楚若秋则淡淡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叶窈气急败坏道:“你让我帮你把三哥引过来,只说是要与他说清楚,为什么你们会,会那样!”

楚若秋目光微动,“你不是知道吗?表哥被下了药。”

凌琴原本守在屋外,因为临时被管事叫去才离开,匆匆过来,看到叶南容站在屋门口,神色明显一慌,快走上前要行礼。

叶南容冷眼朝她看来,用压低透寒的声音说:“把你的嘴给我闭紧。”

冷冽的一眼,让凌琴从头皮凉到了脚底。

“可茶是你倒来的!”叶窈说着慌乱到红了眼,“你敢发誓说里面的药与你无关。”

楚若秋抿着唇不做声,叶窈大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要她发誓,“你发誓,如果药与你有关系,你就一生孤独终老!”

楚若秋甩开她的手,“茶是你给表哥喝的,与你没关系吗?”

叶窈瞳孔缩紧,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质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若秋没有说话,她本来就是这样,是她蠢而已,现在她也不用再装,她必然会是三少夫人。

叶窈摇着头后退,“我会去告诉祖母。”

“那你就是帮凶。”楚若秋凌厉看向她,忽而又轻声问:“你忘了你当初差点溺水,是我不顾危险救了你,你要恩将仇报吗?”

叶窈对她彻底失望,“就当我还你那次救命的恩情,以后我们再也不是朋友。”

她转过身,拉开门就走,独自站在廊下的凌琴,脸色惨白的朝楚若秋看去,“……姑娘。”

楚若秋没有多理会,淡声道:“她不会说出去的,不必担心。”

凌琴摇头,声音发抖,“三公子,三公子听见了。”

楚若秋猛地抬头,院中哪里有叶南容的身影,她提着呼吸问:“他人呢?”

悬寒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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