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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们在进山三十余里之后,就迎面和沈景昌小队的暗阁成员碰上。

两边黑衣蒙脸,谁也看不出谁,沈景昌那边初时以为是女帝方的人,但一交手之后,沈景昌立即就把徐延等认出来了。

他目光微闪,不动声色,继续交锋。

暗阁成员非常厉害,但幸好徐延他们也有几个高手,并且准备充分,金丝渔网截勾等利器先后使出,战了足有一刻钟左右。

沈星隐伏在林间的灌木丛里,紧张举着袖箭,对准暗阁那边的人。

她准头很好,眼睛特别好使,二姐从小就让她练袖箭和短镖。

二姐一定要她学,她天赋一般,就每个路数重点学一两个招式。攀、爬、捅、劈、捶、避,另外重点就是袖箭和短镖,二姐千辛万苦偷渡东西进来督促她练,一遍一遍重复,学不好打屁股。二姐家变时十一岁,英姿飒爽,一杆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

这些东西,想起来让人心口发胀眼眶发热,沈星深吸一口气,眼睛不敢眨盯住前面。

“咻”她发出一支袖箭,和徐芳的凌厉长剑配合,正中一位暗阁成员的肩胛。

很快就见血了,暗阁小队人虽少,但每一个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沈星紧张得不行,她没见过当年暗阁的风采,但这样的身手绝对可以裴玄素身边的韩勃邓呈讳相媲美。

破开金丝渔网之后,暗阁很快就占据上风了,已经拖了一刻钟有多,徐延徐芳等二十多人大半见血之后,迅速后撤了。

暗阁无心恋战。

沈景昌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下令:“别追了,赶紧走!”

沈星一行人在树林里上药包扎之后,迅速找到背来的包袱,换了一身样式略有差别的黑色劲装,这次分成两队,徐延说:“下一个,目标地点下游二十里,滂水东岸,走!”

舆图一点,大家都看明白了,立即就动身。

徐芳低声问:“小小姐,我背你。”

沈星坚定摇头:“不用,我能走,遇上不好走的地方,芳叔你们拽我一下就行。”

她是略感吃力,但她还行的,她是来一起行动的,她不是来当小姐的。

一行人砍杂木扎筏,以最快速度渡河,往目标地赶了过去。

……

再说裴玄素那边,一支响箭升空,不管原来计划部署如何,寇承婴和两仪宫那边又是谁占据上风。

他强势入局,硬把节奏生生控住了。

黑黝黝的水牢之中,蹚渡腥臭陈腐的黑水而过,寇承婴杀掉最后一个夷兵,劈开牢门,一把将那两名刺客擒在掌中,单手持剑,拖着往外走。

至天光初露的地方,扒开刺客衣裳,他锐利目光一审视,顷刻发现:“这俩是假的!”

手腕镣铐下大大小小刑伤竟是新的!

——夷人前仆后继,惊怒、拦截、转移、毒箭,身后整个水牢血腥一片,寇承婴几乎杀尽了水牢内夷兵,方才抵达水牢深处把两名刺客夺到手中。

奢蔼为了族计生存,拼尽一切,逼真到了极点。

一时之间,无论是寇承婴韩勃一行,还是隐伏在水牢外的两仪宫哨探——后者严密监视水牢动静,伏击杀人灭口一条龙首尾呼应严谨至极,已经到位多时。

突然就落空了。

寇承婴大怒,把手中那名黑衣人往地上一掼,明暗双方错愕到了极点!

这时候,天空突然爆开一朵赤红的焰花!

这是西提辖司的紧急联络信号,至高级别,十万火急,立即来援!!

现在这个关口,除了那两个刺客,还有什么称得上十万火急的?

几乎一瞬间,不管水牢门外的,还是丛林草石隐伏的,两宫人马抬头,应声而起,以最快速度往焰火发出的方向狂奔而去。

刷刷草丛,横生枝丫疾刀劈断,露水浸湿腰部以下没人在意,踩踏蛇虫而过,寇承婴韩勃一行全速而过,冲出了茂密树林,一跃上了山头。

只见前方有个衣襟凌乱长发半披的蓝布身影,正带着几个人往前穷追不舍,同时他们也看见了在前方一晃入林那两道黑衣狼狈身影,那身法与速度,毫不怀疑,这就是那两名真龙江刺客!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心情大起大落。

裴玄素闻声倏地刹住,回头,他喘息着:“快!那两名刺客就在前面——”

秋风猎猎,他凌散长发和脏污蓝衣在风中翻飞,裴玄素瘦削了很多,在凛冽的风中呈一种羸弱但勉力支撑之态。

韩勃不由大喝一声:“做得好!”

从发现不对到重新锁定刺客行踪,时间不过短短两刻,但熬人焦急到了极点,在发现刺客和功臣裴玄素一刻,所有人大喜过望,纷纷出口:“是裴玄素!”

“是裴玄素!”

不是回去了吗?

但裴玄素的境况他们都知道,人家不情愿挣扎想加入,非常能理解。

一刹大家对裴玄素好感大增啊!

这回真幸好有他啊。

寇承婴一发现是裴玄素,那唇就抿成线,但他没说什么,身畔一瞬惊喜夸赞如潮,他厉声冷喝:“追!兵分三路,快——”

狂冲中大队伍迅速分成三路,往前急冲而去,转瞬冲入密林,很快响起叮叮当当的厮杀声中。

裴玄素顺利成章,终于汇入了追击队伍。

他们和两仪宫的人马很快就短兵相接了,刺客被潮水的两边骇得大惊失色,伤势不轻的两人很快被追上了,拚命一般的抵挡,两仪宫和太初宫厮杀也白热化到了极点。

两仪宫一方为首有十三名黑衣人,看身手和训练有素的队伍明显就是暗阁逃脱的成员,是这次灭口被囚俩刺客行动的核心主力之一,而寇承婴苦练多年,身手了得也不逊那对方为首的那名黑衣人。

两人厮杀短促,黑衣人抢先扣住刺客的手腕,往己方一拖!寇承婴厉喝一声,手中湛卢剑一震,配合着韩勃裴玄素等身边的一众好手,他暴起,“刷刷刷”连续三剑,挑断了扣人刺客的右手手筋,长剑落地,那敌方只觉环跳、三阴、合谷等穴道一麻,全身失力,扣着的人就掉在地上,有同伴拼着鲜血喷溅,扑上去抢过。

但太初宫这边实在太掣肘了,他们要抢人,并且保证活口,对方不惜一切代价只需要杀人灭口,咻咻的毒箭毒镖在不断往核心圈激射而来,无差别攻击。

逼得寇承婴暴喝:“放——”

早在混战一开始,两仪宫这边就有人去抢占了上风位,得令迅速解开包袱,把里面的大量粉末一扬,腥甜刺鼻的黄色粉末立时覆盖全场,几乎在场每一个人都被迫吸了进去很多,霎时开始头晕、手足发软。

太初宫这边真的拼了命,要是哪一方来了援兵,恐怕立马就能所有人都杀光了。

太初宫这边很多人都中了毒镖,包括寇承婴裴玄素韩勃,但他们毫不犹豫,回剑就往伤口狠狠一剜,血流如注,深深一个坑挖出来。

两仪宫那边死死扣着刺客,后者拚命挣扎反抗,太初宫穷追不舍,叮叮当当,手足发软还在竭力而战,两仪宫这边一时无法腾出手把刺客杀死,只得拖着不断往前走。

裴玄素喘息着,“往东,滂江三十余里,有个石林!”

寇承婴韩勃一听秒懂,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寇承婴立即下令,必须把人驱逐着往石林去。

对方也不是省油的人,双方很快逼近石林,先后冲了进去,交错凌乱的大大小小石林石柱,很快就将大队人马分割开了,交战声混乱零星,远远又近。

龙江一带的石林位于宣慰城和旧寨之间,地形复杂,曾是龙江府重点关注对象,裴玄素当年看过详细地图,他不断指挥大家,迅速挪移。

“往东,往西,这边——”

这真是一场拼体力拚命硬的血战,两者缺一不可,裴玄素浑身浴血,他一度扑倒一名被囚刺客,韩勃厉喝一声,竭尽全力撞飞抢攻过来的敌人,一名太监军扑在韩勃身上,替他挡了一刀。

裴玄素韩勃和该刺客翻滚在地,裴玄素心中终于大喜,只是翻过手里那刺客一看,只见那人面巾垂落,紧闭双目,面色泛青,喉骨已经被掐得凹进去了。

这人还有一点气,但绝对撑不到回东都的。

裴玄素和韩勃对视一眼,两人心一沉,几乎马上翻身而起,直扑战圈核心最后一名被囚刺客。

寇承婴等人见状心一坠。

韩勃将所有希望放在最后一名被囚刺客身上,祈祷这人千万别这样,所有人拚命急攻,鲜血爆溅。

激战之中,裴玄素的目光,却放在敌方其中几名暗阁成员身上。

在场黑衣人很多,包括刚才被他们错开的楚淳风一列人,也是身着黑蓝劲装的。

但暗阁成员身手之高绝,并不难分辨,裴玄素有心留意之下,已经发现其中有几人一直若有似无被同伴拱护着。

寇承嗣等人以为这是头领,这么以为也没错,他们确实是头领,只不过……

混战之中,裴玄素厉喝一声,他一震长剑,杀了上去,肉搏之中,他最终伸手撕开其中一个目标暗阁头领的衣襟,暗袋中有一枚玉牌飞出,裴玄素一个翻滚压住,伸手一按,药物毒丸通关文书及王印拓片洒了一地。

那张折叠得极小极薄的纸片在当中,就是最贴近玉牌内壁位置的那张,殷红的印鉴自纸背清晰透出。

裴玄素一把捻起那张,抖开,几乎是同时,他厉喝:“这几个人,必是宗室子!”

“锦江王之子?东极王之子?坪山王之子?……”

裴玄素将宗室中仍然□□的、目前簇拥皇帝身边重要的宗室王们一个个尽数数出,手一举,那一张制作极其精良又极薄的空白纸笺扬开,左下角鲜红的绥成王王印醒目至极。

几乎是马上,全场面色大变!为首那暗阁成员还真是就坪山王之子,他身后有一个是他的庶弟,有一个东江王之子,还有一个是越王之子。

这四个人和可那俩被囚刺客不一样,他们出身宗室,父王是宗室王重要组成成员,实封实权,他们参与了龙江刺杀,并自夷寨脱身,但却绝对不能像俩刺客一样被灭口杀死的。

连在场的皇帝的股肱淮安侯郑御都脸色大变。

至此,事态又再度翻转。

坪山王之子几人面色丕变,几乎是马上,他们掉头疾速遁离,连手上的刺客都往地上一掼不管了。

寇承婴长剑一挥,抢先拉过刺客,一看,也是仅剩一口气,他把人往身后一甩,厉喝:“快追!”

一前一后,先冲出石林,又冲进宣慰城,自城中而出,又进入莽莽山林,龙江江水奔腾不息,两边的人减员都非常厉害,药物作用渐渐消褪了,但高强度战斗追击让所有人的喘着粗气。

积年的腐叶一脚深陷脚踝,拨开横生的枝丫不断往前走,人不少,但除去身侧的甚至不知道不远处那一拨究竟是敌是友。

唯一全神贯注着追逐前方那鲜血晕染的坪山王之子几人。

——既然裴玄素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就直接推翻原来的一切,让大家从头来过。

用他掌握的信息,竭力去掌控这件事情的节奏。

他咬紧牙关,一直提着剑奔走在最前一线。

冯维四人侥幸都没大事,几人紧紧跟在裴玄素身后,为他捏一把汗。

裴玄素少年游历南北,事也遇过不少,但最凶险这次,一无所有,背水一战,败,就死,甚至比死更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