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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她把两件事都结合在一起了。

不分裴玄素的事、宗室案,也不单独把自己的事分开了。

不管云吕儒是被冤枉也好,是真的贪婪收了黄金贿赂也好,反正既然有这样的判决,他肯定多少知道一些线索的!

韩勃不由打量了她一眼:“你行不行?”

韩勃这人,两辈子说话都特别欠揍,这种十分嫌弃的质疑语气听得人想锤他几拳。

沈星杏眼一瞪:“少废话,派不派人跟我去,不派我自个带芳叔他们去。”

她气得举举拳头。

韩勃切了一声,这个小粉拳,还想打他?不过他还是撇撇嘴,转头点了一个掌队叫韩含及几个心腹宦卫来,让跟沈星去安丰州。

“盯着点儿,别让着小丫头把油皮蹭破了,回头给我爹告状说我欺负了她。”

那凉凉的语气,韩含几个窃笑,气得沈星又想打他。

裴玄素微笑不语,等韩勃消停了,他才叮嘱两句:“小心点儿,安全最重要。”

沈星回头笑,还是裴玄素说话中听,她握拳举了举手臂,表示她会努力的。

裴玄素含笑点头,点了邓呈讳和最开始赵关山给他五人之一的叫贾平的给她。

邓呈讳是他身边身手最好的,可以和他本人及韩勃相媲美,贾平也是近段时间他观察,五人中综合能力最强的。

韩勃也知道,不禁撇撇嘴,用不用这么大阵仗啊。

沈星也不管,人多人少对她来说差别也没多大,说好之后,她牵着马往外走出大门,冲裴玄素韩勃挥挥手,又冲韩勃皱皱鼻子哼了一声,抓住马鞍一翻身上马,扬鞭走了。

气得韩勃想冲出去抓她回来揍一顿。

……

沈星可没想他了,安丰州距常山州七十里地左右,毗邻常山东边的山峦,如果后者从东边山路出去,必定要经过安丰州的。

那会不会金矿在东边的山?

这就不知道了,而且东边的山那么多,就算是,谁知在哪里。

沈星甩甩头,把这个猜测甩出脑海,开始专心琢磨该怎么样才最快让云舅舅开口呢?

万一对方是个很坏的大贪官,她又该怎么办呢?

好在事情并没这么糟。

沈星带着徐芳他们一行快二十人,当天半上午就赶到的安丰州,前头掌队带着宦卫早他们一步刚刚处理完毕,刺史府乱哄哄的,掌队征用了在册民夫,正要理顺捕头衙役之后押解上车。

刺史云吕儒是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人,宦海浮沉辗转也有二十多年,此刻沉默就地枯坐在公堂正中央的地上,身边是州丞曹椽等人,夫人曾氏牵着几个孩子哭着跑到前衙,被看守的宦卫喝截止。

现场哭声一片,和外面混乱交杂在一起,人心惶惶,几个州丞曹椽也哭了,宗室案啊,两宫交锋的刀尖,他们完蛋了!

云吕儒眼泪也下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快马勒停的嘶鸣,紧接着有纷杂急促的脚步声,那阉人掌队的惊奇声:“星姑娘?”

不知交谈什么,一会儿,似乎有个女声。

很快脚步声就进来了,为首是一个身穿玉白鱼龙补服头戴三山帽的小姑娘,对方一进来就喊了声:“云舅舅。”

云吕儒惊讶了,喊他舅舅?

他不禁探起身,连曾氏的哭声也停了,云吕儒惊讶问:“你是……”

沈星说:“云舅舅,我是徐妙鸾。”

“我现在出宫了,在西提辖司的监察司当差,上司是端靖郡主赵青。”

沈星心知自己年级小,很难快速让人笃信,来的路上都忖度好了,一来就先把还在常山州的上司赵青抛出来。

她小心端详云吕儒,发现对方黑发黑须,容貌儒雅端正,眼神也不是贪婪猥琐那种。

她不由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她应该对她的祖父眼光有信心,如果云家是那种为祸一方的家族、云家父子是那些愚蠢贪婪的人,徐家肯定不会和云家结亲的。

三婶嫁国公府也是上嫁,如果云家没有让祖父可取的欣赏之处,祖父应断不会随意结亲的。

她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不用纠结云舅舅若是大贪官坏官她又该怎么办这个让人为难的问题了。

她赶紧伸手去扶云吕儒,云吕儒也连忙站起来,门外的曾夫人和几个孩子也是。

沈星打了个招呼,把云吕儒一家带到隔壁偏房,徐容和韩含带人把在门外。

沈星忙压低声:“云舅舅,你赶紧告诉我,常山王金矿怎么回事?你收守贿金又是怎么回事?”

她说:“我义父是西提辖司提督赵关山,我两个义兄是副提督裴玄素和韩勃。”

“你赶紧说,你知道的,戴罪立功,运作得好最多贬官或者罚俸平调。”

朝中有人,到底还是会好办事的。

云吕儒当然知道沈星的存在,事实上,他去年和之前还一直和外甥女徐妙卿私下有联系。

云吕儒也当然知晓赵关山是何许人物,西提辖司,闻风丧胆,赵关山韩勃一干阉宦更是唾弃惧怕到闻风色变的地步。

千百个问题疑惑,听到中间那句,云吕儒一急:“三娘你怎么会和提辖司的人扯上关系?!那些人……”

曾氏和几个孩子一时紧紧看着沈星,一时又赶紧侧头看云吕儒,曾氏赶紧掐了丈夫一下:“你这个人!你先说正事啊!”

她急得: “闲聊啥时候不行啊,这个回头再说好不好?”

曾氏是个炮仗性子,一把掐腰云吕儒险些惨叫一声,不过看夫妻两人直接上手的动作,和几个孩子紧紧偎依着曾氏显然都是嫡出,一家就一夫一妻,没有侍妾之类的。

沈星就觉得挺好的,她不禁弯了弯眉,会心一笑。

沈星忙说:“云舅舅你别担心,义父和哥哥都对我很好的。”

她赶紧接话:“对,你赶紧说。”

说到这个,云吕儒惊了:“金矿,什么金矿?!”

“我确实收了常山王府的礼金了,”说到这里,云吕儒羞惭,他连忙又说,“但我不知道什么金矿?”

云吕儒已经大概想明白西提辖司来查什么,又为什么会拷问附近州县了。

“这里七州二十八县,前前后后这么多年,基本没有不收常山王府的礼。”

偶尔有不收,但少,像前沛州刺史裴玄素这样的。沛州距常山州较远,沛州刺史的主责除去本州之外还有镇水路枢纽和监备曲州鹰扬府。行政区划和这边是分开的,监视常山州藩王府主责是常山州刺史府,安丰州等六州辅之。

且这裴玄素出身不错,声名更盛,为陛下所看重并大力栽培,亲自放安排外放到沛州来,在御前挂了名的人。

常山王府倒是不敢去碰触。

其他的官员,不管哪一朝哪一代,官场行走总有官场的一套规则,很多人也不是贪,但也总需和光同尘,象征性收一些冰敬炭敬,才能走下去。

云吕儒有家底,不缺钱,一向也是这么做。

但来到常州之后,却撞铁板了。

常山王在这边经营多年,流官最多一个个来换的,新来的,先观察,再试探,被拒绝之后还可以设套。

然后云吕儒就被套进去了。

本来有侥幸之心,又以为这只是藩王为了自身安稳安全,不教附近州县写折上东都于皇帝面前弹劾他,引起女帝屠刀的注意。

——常山王府主要私下有经商,看进出规模生意可不小,藩王经商外地可是不被朝廷允许的,尤其女帝这些年对宗室王及其严苛,动辄夺爵抄家赐自尽。

常山王这样做,也属正常。

谁料现在竟然出了个金矿?!

云吕儒心惊胆战,弄不好全家完蛋甚至累及姻亲和鄣州云氏一族。

说到重点了,沈星赶紧催促:“云舅舅你快想想,常山王在封地的山中有一个大金矿,产量应该惊人的,你赶紧想想有什么蛛丝马迹线索没有?”

“蛛丝马迹,线索?”

云吕儒凝神细思,他久经宦场也是个能吏,很快就想到一条线索了,“金矿采出来要炼,要么运出去炼;要么在附近搭建炼金厂,练好成金再往外运。”

金矿石和炼好的金锭金条相比,前者可要重太多,露馅风险大增,况且哪里建炼金厂能有常山王本人封地地盘安全啊!

“但炼金需要佐以芒硝和硼砂,并需要大量的石炭!”所谓石炭,就是煤炭。

云吕儒突然说:“从雁江往东,常山王的船队每年至少会拉好几次吃水很深的货物!”

说是铜啊锡啊,冬炭,原木啊之类的生意。

云吕儒被迫收取贿赂之后,其实也很关注过常山王府那一边的,但查过没发现什么金矿相关端倪,只有经商。

云吕儒立即站起来:“报关!常山王府这些重船走的是雁水!必定会在平阴钞关停船开检,平阴府刺史虞世安必定常山王勾连很深,他很可能是常山王的心腹!”

顺利得到准确线索了!

沈星露出笑脸,她也一下子站起来,“好!”

“云舅舅,你整理一下,赶紧跟我们回常山!”

……

常山州繁庶,往东河流网密布,单单钞关就有三座,并且不在常山州这一圈的七州二八县范围内。

要查三大钞关,还得等宦营大部队到了才能有人手,所以裴玄素韩勃不是没想过煤炭问题,只是局限于客观条件,把三大钞关的往后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