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2 / 2)
悠悠小说网kanshuyy.com
希望您不要被我爹的样子吓到。我母亲脾气不好,若相处不来,请多见谅。
他想起父亲,剥皮楦草高举过街的样子,裴玄素一刹仰头,他眼眶发热,喉头哽咽。
竭力忍了片刻,被水雾模糊的天空,才渐渐重新变清晰,他没有在手底下人面前失态,
他没有久留,上香后,驻足片刻,转身登上了舷梯。
裴玄素走后,陆续有人来无声上香,韩勃今天一大早就默默给母亲上香叩首了,赵怀义把他插着六炷香根的菜头也一并拿过来,和香炉放一起,陆续插满了。
裴玄素登上舷梯,他直奔沈星而去,这一刻他真的很想见沈星,和她拥抱,和她说话。
紧贴慰藉,给与他温暖和支持的力量。
她不需要做什么。
就和他相拥,牵手,和他说说话就好。
可裴玄素从后舷梯登上二楼,才想起沈星和沈云卿在一起,喜极重逢,并没空和他一起。
这一瞬,失落感袭上心头。
他站在长长的棕黑色舱房廊道中,突然感觉身边空荡,寂寥,很不是滋味。
不过裴玄素深吸一口气,他理智在的,心想,等晚一些,他再找星星就是。
裴玄素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三楼的舷梯而去。
……
同一个天空下,同一艘大船上,裴玄素不允许自己忍辱偷生,但却有人觉得劫后余生就很好的。
沈星叫人牵来马,一家人终于聚首大半在一起了,往船上而去,在平乡码头登上大船,然后腾出二楼的一个舱房给沈云卿夫妻。
舱房不大不小,屏风分外里外间,还有沐浴的小隔间,一路上,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说了好多话。
等进了舱房的门之后,沈云卿小声附耳,问沈星:“他对你好吗?”
一眨眼,小妹都这么大了,是个大人了,沈云卿不舍又怜爱,摸了摸小妹的后脑勺。
沈星把脸贴在二姐的肩膀窝里,真感觉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她不禁抿唇笑了一下,小声说:“我要和他过一辈子的。”
他生她生,他死她死。
但后面一句不吉利,二姐肯定也不乐意听的,她就没有说出来。
沈云卿就说:“嗐,那就好。”
她勾着沈星的肩膀,还对沈星说:“阉人有什么的?你也不必在意旁人说些什么闲话,自己过得好就行。那二两肉很重要吗?”
姐妹俩从小蚕室出没,沈云卿说得也大大方方。
“明太子倒是有了,不也是个变态。”
沈云卿撇撇嘴:“真希望他早点死!千万别病歪歪还长命。”
但明太子一死,估计裴玄素就麻烦了,想想沈云卿就担心。不过转念一看小妹的垂眸的神色和抬起对视的眼神,沈云卿心中隐有所感,她使劲抓抓头。
陈同鉴时刻关注着她,忙问:“头发很脏很痒吗?我去叫他们打水来?”
沈云卿嫌弃:“滚一边去吧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过往那些欢乐的氛围一下子就回来了感觉,沈星和徐景昌不禁笑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呲呲眉眼弯弯,沈云卿也眉目舒。
陈同鉴乐呵呵的。
沈云卿问了问徐景昌的近况,听完劝说计划什山城灭口那事,她气得锤景昌,“你小子真的笨得要死了!”
“出门可别说是我侄儿呢。”
一行人边说边走,进了房之后,沈星又请宦卫帮她烧热水和抬浴桶过来,还找两身差不多的干净衣服,后者笑着应了。
等诸人离去之后,外面廊道脚步声渐远,也就徐芳他们在,终于就剩一家人了。
沈星赶紧催促:“二姐,咱们到隔间去,我瞧瞧你的腰和腿。”
沈云卿一路骑马,下地上船的时候极力自然,但还是一瘸一拐。虽沈云卿自我感觉还行,缓过气之后大概就正常了,但沈星和徐景昌还是担心得不行。
沈星推二姐进隔间,帘子放下,沈云卿只好把裤子脱下衣服撩起来了,露出腰部至左侧胯骨一个足足快一尺长半尺宽的褐色新疤;左腿膝盖位置也有一个,巴掌大小的。
两个疤都凹进去小半寸,坑坑洼洼,这是多次好转又恶化的之后留下的斑驳伤疤。
另外沈云卿身上还有很多刑伤,腰腿腹部和背部满满都是,后背特别多,一直延伸到衣服遮挡的上半背部。
沈云卿遮挡不住,索性就不遮了,沈星就看,她就拉起衣服给她看全了。
沈星一看沈云卿身上的伤痕,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徐景昌在外面急声喊:“怎么样,怎么样了?!”
沈云卿没好气:“没怎么样,你小子闭嘴,再给你姑瞎嚷嚷就揍你一顿!”
沈云卿扬首喝完,回头看小妹吧嗒吧嗒掉眼泪,她心疼了,“嗐嗐,哭什么呢?别哭了。”
就好像以前一样哄她。
“多大点事,搽点玉容膏多早晚就淡了没了,有什么好哭的,傻丫头。让大姐,哎,算了,还是让妹夫给我弄吧,多弄点儿搽搽。”
沈云卿声音爽朗又轻快,豁达得很,可沈星豁达不起来,她大了,不被糊弄过去的,其他疤痕搽玉容膏确实能化瘢痕,“可这两处。”
腰部和左腿这两处,这一瘸一拐可不是搽玉容膏能搽好的。
沈云卿赶紧拉上裤子衣服,臭烘烘的她自己都嫌弃,但新衣服还没来,只好先凑合着。
沈星已经跑出去,让徐守赶紧去叫陈大夫来了。
小陈大夫是老刘大夫的关门弟子,也很了得,很快就背着药箱赶来了。
这是治伤的,沈云卿也不矫情,跟着一起进隔间了,陈同鉴急忙跟着一起进去,沈星也跟进去了。
好一番的望闻问切和检查,只是结果却是不如意的。
小陈大夫看完,说:“好不了了。”
不大的隔间,挤了四个人,窗都推开了,好让小陈大夫看得仔细些。
小陈大夫对跌打骨伤非常钻研和了得,沈星还记得他,上辈子裴玄素山林的骨折腿伤,就是老刘和他,师徒俩一起上手治疗的,小陈大夫不是打下手的。
小陈大夫就着隔间木盘的水洗了洗手,说:“最好就是这么好了。正常起居活动没有问题的,但长时间奔跑,或像今天这样的剧烈打斗,就会一瘸一拐。”
“但持续时间不长,也没有加剧创伤的话,缓过气后,就会好回来。”
但最好,也是这么好了。
“阴雨天会骨痛,要多贴膏药,平时没事也多搽搽药膏药酒。现在咱们药物有限,回去再开给你。”
但小陈大夫说:“这伤能愈合,你是真命大啊!”
惆怅多少有的,但自己状态,自己其实知道,也说不上失望。
陈同鉴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放下来了,这个结果其实算好的。
沈云卿听到最后一句,不禁一笑,和陈同鉴对视了一眼。
实话说,这伤愈合得确实很艰难,狱中岁月,有多不易就当事人知道,她这伤能在水牢里好,全靠陈同鉴背着和用肩膀顶着她坐在那条边上。
以前没边边的时候,她是骑在他肩膀上的,一骑一天超过五个时辰。
这样反反覆覆,长达一年多,终于才勉强愈合的。
说实话,能好成这样,真的算很难得很惊喜了。
很艰难,但也很无声热忱的爱。
陈同鉴和沈云卿对视,微胖的脸微微泛红,露出一抹甜蜜的笑,他不好意思想低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最后是沈云卿冲他皱皱鼻子,笑着跳下长凳,把衣服利索拉好:“有劳你了,陈大夫。”
陈大夫笑着寒暄两句,低头收拾药箱不提。
夫妻俩默默温情,小陈大夫也背着药箱出去了,陈同鉴急忙送人,外面徐景昌和徐芳等人急声询问的声音。
但隔间里就安静下来了,就剩姐妹两人。
沈云卿低头系衣带,沈星埋头上来帮忙,她想笑,但根本笑不出来,扯下唇有滴眼泪滑下来了。
她的二姐,从前一杆红缨枪武得虎虎生风,昂首阔步英姿飒爽,走哪都大步流星疏朗开阔的二姐姐。
沈星心里很难过。
但沈云卿却不这么想的,她觉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某种意义上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来着。
她勾着小妹的肩膀,姐妹俩趴在窗畔,她低头哄沈星:“妹啊,别哭了别哭了。”
她心疼给沈星抹眼泪:“这是好事,你知道吗?”
沈云卿左右瞄了瞄窗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是那么灵活有神,她掩嘴小声:“这次,我和你姐夫就能顺理成章退出去了。”
退什么?
梅花内卫,可不是什么太好的地儿。
比暗阁好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
当初,沈云卿既是为了自家有人站队太初宫,而加入梅花内卫的。
二来,也是想悄悄查家里的事——因为刚才说的,她当年偷听到的那些事儿。
她不小了,当年九岁,记得真真的。
家变在两年后,她十一岁。昔年就有怀疑的,她和沈星不一样,她年纪大,对祖父父母叔伯婶婶和堂兄弟印象是那样的深刻,人前大姐姐,但私下偷偷哭过无数次,四叔发现了,给她抹泪开解,叔侄又相对落泪。
她加入梅花内卫,未尝没有执着想查的心念。
但现在经历的这么多,仅存的家人几度险死还生,自己和丈夫牢狱长达两年,出来竟发现连小妹妹都茫茫出宫被夹裹其中了。
真相知道得差不多。
酸楚难忍肯定有,但沈云卿素来乐观,那些执念反而淡了。
能保住剩下的家人就很不错了。
明哲保身的霍少穆能活,但霍少成未必,蔺卓卿也鬼门关走一趟。
其余的人多少人再度投身进去,反而粉身碎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