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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生有了崭新的东西,可四哥仍孤寂在原地。

一边清冷,一边欢乐。

但他两边同样都想待着,衷心陪伴他们。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有时候也真的很难。

楚淳风站了一会儿,强撑这笑和东宫近卫队长侯再望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出了东宫宫门,下了高高的汉白玉台阶,站在湖边的砖石地面上,不禁低头,用手搓了一把脸。

徐景昌为沈星所救,事发信报传回之后,楚淳风才知道的。

听了信报后,他只能沉默。

他和明太子谁也没吭声,谁也没就此说半句,谁也没提这件事。

黝黑的天,湖风柳树,婆娑拂动。

楚淳风也是徐景昌叛出之后,他才终于慢慢知悉了一些先前不让他知道的相关事情,比如刚才的议事,他送政报进来后没走,明太子也没撵他。

但楚淳风也只能沉默,左右为难,但他也只能硬顶着。

他也是个聪敏的人,才想找个机会问一问明太子沈云卿相关的,今天就传来沈云卿越狱也彻底奔赴裴玄素那边的消息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啊。

楚淳风只能这么沉默着。

妻子已经很不好了,快走到生命尽头,明太子也知道这事,因此,极度不虞也没发作什么。

有时候楚淳风细想也真的很难过,人这一生太不容易了,各有各的苦楚,他真的竭尽全力去保护和辅助去周旋,可这辈子最在意的两个人,都不知还能活多久?

楚淳风一瞬情绪上涌,有些眼眶发热。

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了。

现在,他就盼着妻子能尽可能无憾走到生命尽头。

而四哥能健康些,长长活着,最好能至少活着十年八载。

多的他都不敢盼了。

等文殊长大,娶妻生子,他想把一个孙子过继到四哥的膝下。

虽四哥不在意。

但他很想,他在意。

......

兵符和秘钥的抢夺,漩涡下,已经到了白热化。

同一个国朝,同一个夜空。

还没睡的不仅仅一两个人。

事实上,整个外朝都在灯火通明通宵达旦,尤其是兵部也五军都督府。

两宫的拉锯和激烈斗争火花四溅,西部大换将,西南二道和西边军不断发回营内的种种奏折消息,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还有黄幸屡的遇伏,和西蕃的摩擦等等。

整个朝堂从上到下,除了激烈的争执和层不不穷的斗争之外,还有处理不完的大事小事。

有胆小的,直接累倒称病了。

然后官被神熙女帝直接撸了。

病这么多,直接回老家休养去吧!

这样的雷厉风行之下,所有告病躲事都销声匿迹了,所有人绷紧了心弦,谨慎处理这手头上的朝务公务。

有些人都不禁暗暗期待,这日子赶紧到头啊。

但转念一想,这日子到头后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日子。这朝堂上还能剩哪边的,还剩多少人?估计是无数抄家夺爵罢官腥风血雨在等着,自己也不知能不能留存下来,一时就十分纠结,胆战心惊干着。

在这样雷霆雨露之下,作为整个国朝的至高之巅,神熙女帝每天处理朝务政务和明暗密报超过九个时辰。

但神熙女帝一生刚强,她决不允许自己败,嗅着鼻烟,高强度的理政处事,没有一刻懈怠。

入夜,玉山行宫,含章殿。

御书房内,明黄玄黑的御案之后,一身明黄皇袍的神熙女帝斜倚在髹金九龙大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鼻烟壶,深深嗅了一口,很快抬起锐利的眼眸。

灯架的烛光下,神熙女帝连日疲惫,瘦削了一些,但越发显得轮廓锋锐目若冷电。

也正如她的人,在这样高强度的明暗工作之下,她反而病少了,精神抖擞,如出鞘宝剑般锋锐,杀伤力满贯。

就在今天,前往西蕃的使团已经登船出发了,携带着神熙女帝的国书。

接下来,他们将会安抚西蕃完成和谈。

另外神熙女帝已经给大燕安插在西蕃的细作下了急令,全力挑动西蕃的内部矛盾。

西蕃皇位角逐刚刚结束,新帝还来不及扫清敌对的势力,这并不过分困难。

西蕃的外事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会是一个双边关系稳固期的空挡。

西部大换将仍在持续当中。

但接下来,趁着这个空挡,神熙女帝该全力处理那个悖逆的孽畜了!

“兵符和秘钥,新平县,很好。”

神熙女帝先后接到裴玄素、赵青、严婕玉和梅花内卫暗子的明暗密报。

她实际上,掌握的消息比裴玄素知悉的还要多一些。

多出的这一部分,正是由元嘉公主楚元音所提供,并由此稽查延伸所得的。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图纸可以备份,有些讯息知情人也可以代替提供,比如黄幸屡霍少穆沈云卿。

唯独一个,兵符和秘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现在不管是哪一方,都明确洞悉了这个兵符和秘钥的重要性了!

水道和水闸,第一次脱去了神秘面纱。

神熙女帝目光凌厉,她亲自手谕:“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拿到兵符秘钥,否则提头来见!”

“立即给裴玄素发出去!”

由此可见,神熙女帝的极度迫切。

......

半旧的大商船,一声一声的浪潮哗哗。

裴玄素和沈星要面对的,从来不仅仅只是感情事。

只不过是风高浪急惯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在风口浪尖中延展他们的种种情感,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裴玄素和沈星才相拥一会儿,外面踩在船板廊道上的急促脚步声又起。

冯维其实不想打搅的,一听里面没有吵闹声,他心中不由一喜,但实在是神熙女帝的加急手谕到了。

明黄手谕连同这个把时辰收到的多封明暗讯报一并送进房内。

裴玄素沈星赶紧分开,裴玄素迅速回神,沈星也是,她吸吸鼻子,跟着裴玄素一起快步出去。

她紧紧握着裴玄素的手,不仅仅前生的,两辈子了,太不容易,当然今生更重要,她一下子就收敛了心神。

就这个个把时辰,一大叠的明暗讯报,神熙女帝的明黄笺头手谕压在最上面,这是需要裴玄素马上回复的。

裴玄素从来没有真正的闲暇,一轮一轮的密报,尤其是最近几天。

朝堂的柳相如等人,这是裴玄素自己本来的亲信和心腹,从龙江之间前后捞回来,以及最先相交他出事后也急忙来信的那些铁杆,他废了不少功夫先后提拔上来了。

另外还有云吕儒的老师武英殿阁臣房载舟等人,这老头也是个有趣的人,粗狂骄傲当初不喜裴玄素是阉人,但后来被裴玄素折服之后,干脆利落一投到底。

京畿那边的明信暗信,裴玄素人不在玉山行宫,但他一直掌握的朝廷中枢的所有事情和发展动向,还不断给出指令,人不在,但参与度可不低。

另外还有西边的,窦世安唐甄等人不断发信和他交流,并传递后者私下渠道得到的一些隐秘消息。他们之间有些人,不是没有尝试过寇承嗣,但实在不是一个壶里的,或被介绍或裴玄素刻意接近,都先后靠拢过来。

只要有个合适机会,他就能一跃而起成为真正的党魁领袖。

另外还有卢凯之华伯郢等几个门阀中或彻底投向他,或重要成员亲近他的,都不断来消息。

还有裴玄素本人的、东西提辖司和宦营的,宫里宫外。

现在孙传廷就专门替他整理消息的。

神熙女帝的这份手谕,笔锋凌厉,直透纸背,一种最后至关重要时刻之感油然而生。

裴玄素打开一看,不禁轻哼了一声。

他挑眉,神色冷冷两分晦暗的讥诮,兵符和秘钥,他当然必须得到,但交不交上去,另说!

裴玄素随手提笔,简短回复,不负圣命之类的套话,让冯维给发出去。

冯维匆匆跑出去了。

房门掩上,屋里又剩下两人。

裴玄素一张张翻过桌上的明暗讯报,一目十行,有需要回复的提笔,没需要的直接略过,把邓呈讳叫进来,让他拿去给冯维一起发了。

桌面上,神熙女帝那张明黄笺头的手谕还摊开放着。

别说裴玄素了,就算沈星,都嗅到那种山雨欲来逼近巅峰的危险和机遇的战栗感,无影无形,万籁俱静但它已逼近眼前,两边都是刀锋,只看裴玄素能否在刀刃之间险险侧身避过它的收割,到达前面那条狭路了。

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让沈星连呼吸的都屏住了。

白日种种情绪,都不禁暂且忘却了。

裴玄素已经回复好了讯报了,一整天他心里不好受,但脑子和手都没停过,扔下笔,转了转腕子,他对她说:“别怕,也没什么好急,急也没用。”

裴玄素心理素质过硬,越是这种时刻,他就越是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