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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卿“啪”一声把账册阖上,重新装进羊皮囊内,她斩钉截铁:“我们不能这样做!”

这是无数人前仆后继,韩勃拚命才得来了。

他们怎么能背叛大家,来私下换取自己的家人平安?

这样做?他们成了什么人了?

况且最重要的,还有沈星,沈星在裴玄素那边,又该如何自处呢?

人不能光想着自私苟活,不然徐家人活着又有何意义?甚至早在景昌决定退出的时候,就可以舍下她和岳肇等旧部远走高飞了。

徐妙仪当初没选择这么做,徐景昌也没有,就是这个原因。

沈云卿也是如此!

沈云卿和徐妙仪年纪相近,她小时候甚至以保护这个苍白病弱但感情极好的姐姐为己任。但家变之后,苍白羸弱的姐姐却以自己孱弱的身体,为徐家全力斡旋,竭力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记忆中那个瘦弱温柔的大女孩,两人一起睡觉,一起玩闹,徐妙仪不能出去,她每天出门后总会兴冲冲跑去大姐屋里,仔细讲述今天玩了什么,如何如何细节,徐妙仪听得津津有味。她玩了,就等于她也玩了。

孩提时期的姐妹真情,长大好遭逢家变互相偎依,大姐甚至挣命似地生下一个孩子,最开始的初衷不过是担心自己死去之后会淡,要加深安陆王府和娘家的联系罢了。

沈云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置信,那个羸弱瘦削的少女,被御医都断定了活不过十六岁绝对不能生育的她,竟然挣扎生下了一个孩子,并且奇迹般活下来了。

可见她的信念究竟有多么强大,对家人是如何的牵挂和不放心。

今日今日,思及这些,沈云卿依旧都想要流泪满面。

她真的很想很想救回徐妙仪母子,但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够这么做的。

夜风呼呼,沈云卿眼眶发热视野倏地模糊,她抬头仰视夜空一阵,很快就压下来了。

沈云卿神态坚定,语气铿锵有力,拿定主意之后,立即就安排起来了:“账册不能给,我们找个远些的地方,把这个羊皮囊放置起来,再传口讯让妹夫遣人来取。”

“景昌,你和这位兄弟再辛苦一趟,我写两封信,你马上送回东都,找星星,找妹夫派人来救大姐和外甥?”

据景昌说的,明太子身边的高手去了很多,偏偏沈云卿和陈同鉴手下现在也没多少人。就算有,高手也寥寥,这武力值和完全不够用的!

两人被囚禁多年,仍然留下奔走设法襄救的只剩下最铁杆的心腹亲信,不多,并且基本都带着出了这次人任务,并且大半都顾不上留在宾州的秦岭群山了,还没回来。

十四个人,加上徐久七个,也就二十来个。

徐景昌暗阁是小队长,但他出来之后,由于他又加入裴玄素身边的东西提辖司,跟在梁彻韩勃两个核心人员身边,出于信任和其他问题,他就先问了手下的人愿意继续去吗?

有愿意的,也有真心疲惫,毕竟被培养为杀手般的人物这么多年,难得有个能真正脱身的机会。徐景昌小队过半就此归隐或回乡弥补遗憾的,剩下六个人还跟着他,不过安排在外围,有需要才一起去,这次也大半都留在宾州秦岭了。

这人手不足远以救徐妙仪母子的,高手也非常缺乏,毅然决定拒绝交出账册之后,沈云卿要做是马上向裴玄素求援,请求他赶紧派人帮助他们援救徐妙仪母子。

——沈云卿通过沈星,知道神熙女帝把帝皇暗卫也给裴玄素。所以裴玄素哪怕出去了韩勃何舟唐盛等人,他手下应也能腾出足够的好手参与这次营救的。

思及徐妙仪身体,沈云卿心里简直沉甸甸的,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大姐能不能扛过这一关?但再如何还有外甥在。沈云卿焦虑,但思路非常清晰,她先马上安排人去急忙寻找纸笔墨砚,紧接着低声如此这般叮嘱徐景昌一番。

“稍候分头行事,我带人先去放好账册。唔,要放远一些,就放在……咱们方才登船过来时候不是在北岸途径一个同福客栈?我们稍后就掉头折返回去,我开个地字号的房间,姓单,我把账册用柜子压着或者放在衣橱背面。”

至于为什么不让景昌两人一起把账册带回去直接给裴玄素呢?沈云卿想得多一些,她担心这就是明太子的计策,毕竟现在进城限制很多,很容易被盯梢,万一真不幸被堵住了怎么办?

于是沈云卿决定另外找地方存放账册,这时候纸笔墨砚已经找来了,并飞速研了墨,沈云卿把一叠纸张铺在地上,提笔飞快书写,第一封信的第一行,她先写了账册的位置,这是韩勃等人用生命换来的东西,绝对不能有失去。届时让裴玄素再另外遣人去同福客栈取。

“你姐夫留在客栈,若发现什么不对,会立即带着账册离开的。”这是担心假设明太子堵人为真,这封信会落在敌方的手里。

陈同鉴闻言急了:“不行卿儿,我要和你一起去!”

沈云卿瞪了他一眼,骂道:“少废话!你把账册交接出去,过来不也来得及吗?”

沈云卿一封信写得飞快,接着交代了前因后果和请求,然后让徐亨晾晾马上装封,她叮嘱徐景昌:“这封信你给你小姑父,就不让你小姑姑沾手了,暂时别告诉她知道吗?”

沈云卿不想小妹再冒险了,这次过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很危险是肯定的。能稳妥保住一个是一个。

徐家走到今时今日,一家几口真的太不容易了。

小妹马上要苦尽甘来了。

沈云卿作为一个姐姐,没什么盼的,唯一的私心就希望她以后都能好好的,过些安然顺遂的日子。

想必徐妙仪也是这么盼的。

这些事情,就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来扛好了。

还有景昌,景昌是家里的男子汉,人在了,当然也该抗一抗了。

沈云卿说:“你就和你小姑姑说,很多人都陷在宾州群山那边,韩勃也重伤了,急需援救。”

这里有个现成的大批调集人手的借口了。

另外,沈云卿想了一下,又写了第二封信,这一封信是写给沈星的,把徐妙仪和上义庄的事说了,但谆谆劝阻,语重心长,并说还有沈爹在,四叔年纪也渐大了,绝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还送那么多,怎么也得留个女儿尽孝,让沈星不要去。

沈云卿亲自把第二封信装封了,递给徐景昌:“这封信你贴身藏着,要是露馅了,你就把这封信给你小姑姑。”

“还有,和你小姑父说,别让你小姑姑去。就说是我们商量好的。”

徐景昌连连点头应了,急忙把两封信一里一外谨慎收藏了,也顾不上歇息,匆匆就带着他曾经在暗阁的亲信李怀,两人冲出暗巷,跨上快马往东都南门疾驰而去。

走到半途的时候,直接弃马,提气纵掠飞跃,以最快速度赶赴东都城。

这么来回奔波,天色已经大亮了,现在东都城限制进出厉害,但好在徐景昌有东西提辖司和身份牌和联络暗号、联络点也知道,很快就顺利进城了。

沈云卿目送徐景昌两人离去,夏柳般高瘦身影在夜色中转过黄土墙,就消失不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掉头对陈同鉴徐亨他们说:“我们也赶紧走吧。”

黑夜里,一行人迅速离去,也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沈云卿对明太子的防范不是无的放矢,徐景昌两人进城也万分的小心翼翼。

但这一回,他们却是猜错了,明太子确实有计中计,但这个计,却不是城头堵人。

沈云卿这边若拒绝交出账册,那对方会防范,那几乎是肯定的。

所以不会堵到东西的。

明太子的连环计,想伺机算计的,其实另有其他。

……

裴玄素忙忙碌碌,明里暗里军中一把抓,皇宫府里来回跑,他终于腾出了一点空来看看沈星了。

沈星和邓呈讳他们焦急等了两天,期间终于等到了韩勃重伤但性命无虞,账册已经被沈云卿小队拿到,并紧急送往东都的消息。

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担心韩勃伤势,但性命无虞就好,慢慢养总能养回来了。

沈星想给韩勃写信,但想想也就罢了,她不想浪费传信资源,现在信鸽很紧张。

这会儿终于能睡得着了,裴玄素让人给她传口信,让她快快休息;沈星皱皱鼻子,也叮嘱冯维一句,让他帮她传话给他,让他别损耗太过了。

没办法,他真的太忙了,这个关头,她也不说多睡多休息废话了,但惦记他是肯定的。

裴玄素也惦记她,忙忙碌碌,终于有点睡眠时间,因为沈星在府里,他把并非得在皇宫处理的东西都挪回府邸了,就是想着尽可能把睡觉的时间凑在府里,可以去找她。

沈星也没回主院,因为明太子的放暗线能力太让人忌讳了,而正院主院这些地方目标太大,她和徐芳邓呈讳他们就干脆一直在边缘排房那边休息活动。

累得不行,等到韩勃和账册的消息后,栽倒在床上整整睡了大半天才睡眼惺忪爬起来。

然后裴玄素又来了。

他搂着她的腰,凑在窗前光亮处用手指刮刮她眼下的青眼圈,二话不说,搂着她一起又睡了一觉。

两人直接合衣睡的,把斗篷和外袍一解,直接搂着在床上就睡了一个早上。

醒来的时候,沈星脸色还有些长途奔波的疲色,但双眼亮晶晶的,侧脸睡出一片红红的睡印子,看得裴玄素心里真爱极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

裴玄素休息的时间少,这会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他都是见缝插针,能眯会就眯会的,这会儿靡丽俊美的面庞还残存些倦怠的睡意,但使劲搓了搓脸仰躺一会,却得爬起来了。

不过他难得是笑着的,趴在沈星的肩头上,看着她忙忙碌碌帮他系腰带束头发,那双微泛血丝的漂亮丹凤目弯弯的没敛下过。

他在她小蜜蜂般忙碌的时候,趴在她的肩膀上,不断轻轻啄吻她的耳根和脸颊,弄得沈星耳根脸颊红晕一片,她忍不住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