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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闫用左臂架着楚姒, 两人正顺着乡间的黄土路仓惶奔逃。

蒋闫此人,还是有真本事的。

先前他伤口未有医药, 血流极多, 又发了高热, 人本就奄奄一息, 且还被废了持刀右手的手筋,被捆得严严实实的。

他不是什么左撇子, 如此,已无甚武力值可言。于是就被扔进一空屋子里头, 被锁了起来。不过由于城里府中连连大变,有一度,看守人员呈空白状态, 给了他一个脱身空隙。

烧熬退了, 他硬生生磨断身后捆绑双手的绳索,破开窗扇趁乱出了来。

他第一时间先去找楚姒。

好在两人关得并不远, 他很快找到了。

楚姒情况也很不好, 她没伤没烧,但没水没食已两天, 娇生惯养的她已瘫在地上。

蒋闫给她松了绑,二人顾不上寻水寻食, 趁乱跄跄踉踉逃出了府。

城里很乱,城门已破百姓奔逃,西河王打开西城门突围,人流往那边蜂拥而去, 二人匆匆换了甲衣,仓惶顺着人流出了城。

兵荒马乱,天大地大却如同丧家之犬,连方向都无从辨别,只闷头乱撞。

这两人还是幸运的,没有遇上大股乱兵,磕磕绊绊离邓州城越来越远。

楚姒撑不住了,眼前发黑:“……我们想找个地方歇脚。”

她看见前方有个小村庄。

两人立即往那边去了,蒋闫其实也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撑着,水和食物,他们必须马上补充。

他们没钱,但好在楚姒身上还有些几件玉饰。找人家落脚,水是凉水,食物是拉嗓子的糙饼,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简陋的饭食,这会儿却不顾一切大口大口吃着,吃罢倒头就睡。

好不容易缓过了气,醒后,蒋闫心疼摸摸她红肿的左脸,又有些释然和欣喜:“从今往后,我们便隐姓埋名罢,阿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不会让她吃苦?

恐怕蒋闫所以为的不会吃苦,和楚姒预期差之千里,喉咙还有点痒疼,是不习惯吃粗食所致,若是下半辈子都过这种日子,她宁愿在事败时当场就死去。

楚姒怨愤,不甘,但她更清楚的是,蒋闫是她目前唯一的依靠,哪怕他右手筋都被挑断了,成了半个废人。

她靠在他怀里,垂下眼睑,轻声“嗯”地应了。

既歇息过,那就该立即动身,这处仍在邓州近郊,很不安全。

临行前,楚姒问:“这处人家……”

她这话的意思是让蒋闫给处理干净了,毕竟近距离接触过二人。

实则楚姒如今心中忌惮得很,楚家反而成了其次,她最忌惮的是傅缙。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那小崽子一直派人在邓州,伺机拿她,她知道。

现在没了邓州和楚家做保护伞,一旦泄露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那小崽子本人也近在咫尺。

楚姒扫了一眼外面院子正劈柴拔菜的农户男女主人,眉目厉色一闪。

“这……”

蒋闫顿了顿,劝:“村中见过我们来投宿的农人还有好些,住一宿离开不显眼,若是农户横死,反而更教人留意。”

楚姒一想也是,如今邓州为宁军新得,正是傅缙地盘,万一有人去衙门报了案子,反而正撞上去。

这么一想,只得作罢,“那我们马上就走。”

实际两人状态仍旧不好,但唯恐被傅缙的人追来行踪,不敢停留,相扶着立即离开。

外头依旧还乱着,逃卒百姓,奔走的推车的,拖儿带女,慌慌地四下奔逃。一身狼狈的蒋闫楚姒混在其中,倒不显眼。

两人打听过,西河大军往西南败逃,宁军大军直追而去,二人当即掉头,往另一边的南方遁去。

楚姒打算南下渡江,往江南。江南仍是西河王地盘,过了江就算安全了。

两人跄跄踉踉,扶持着向南,后又夺了一头驴,终于加快脚程。

距离邓州越远,乱像就越来越轻,跋涉数日,终于在这日傍晚,望见缈渺大江。

此时已是傍晚,春雨淅淅沥沥,灰蒙蒙的天,大江天际笼罩烟雨间,仿佛浑然一体。

蒋闫牵着驴步行,楚姒披了蓑衣头戴斗笠,坐在驴背,她顺蒋闫指示抬首望了一阵,大喜:“快,我们赶紧寻码头渡江!”

蒋闫有些迟疑:“现在天色晚了,也不知码头多远,不如我们先歇一夜?”

“不!”

楚姒立即打断。

不知为何,她这两日右眼皮一直颤跳,隐隐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种不详预感油然而生。

她心下焦急:“咱们不能等了,尽快过江!”

楚姒眼尖,望见远处有一渔夫渔妇挑着箩筐等物从江边返,她大喜:“快,我们过去!”

有渔人,就是有渔船,不用找码头了,就用渔船!

渔船平时并不干渡人的活,但若许以重金,这些都不是问题。渔夫渔妇欣然应允,当即掉头,引二人往江边一茂密芦苇丛去。

翻身下驴,眼见渔夫拖出藏在芦苇丛中的渔舟,渔舟小,为保险驴不好上,楚姒毫不犹豫就舍了,吩咐渔夫快些靠岸。

她心中迫切,连声催促,眼见渔舟越来越近,正要一提裙摆上前,忽握住她手的蒋闫一顿,骤回头望去。

“怎么了?”

只不用蒋闫分说,楚姒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阵隐隐的马蹄声,繁杂极急促,马蹄践翻春雨湿泥,一行健儿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正打马穿出迷蒙雨雾。

二十余骑,气势极盛,所过之处,人人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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