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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鬼祟祟!来者何人!”

小太子身边的扈从厉声叱责,然而等他听见下一句,整个人都冻住了。

“噼啪!”

下一刻扈从被拆了骨,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鲜血漉漉开在少年的足下。

他白衣开道,神态清凛,提着一盏金煌煌的梵王灯,将指尖、下颌、锁骨、眉峰都一一照得明晰。

似仙,更似魔!

“是……不死仙种的白衣首徒!”

宾客惊骇,议论声压得很低,多数修士都在传音。

“不,现在应该说,不死魔尊了。”有人望了一眼上座的魔界使者。

“他怎么还敢来三十三重天?!”有人惊讶愤怒。

六百年前,仙界与魔界爆发道争之战,皇级仙魔都参战了,最著名的当论狱山道争,上清琴后携着弟子出战,白衣首徒石扶春当场叛变,与魔后擒杀琴后,导致她陨落狱山,四界为之震惊。

道争牵系到大道之源,为此葬身的仙君仙皇不在少数,但琴后却是仙庭之后,是一界之母,她的消失令天地同悲,四野无声。

琴皇琴母痛失爱女,移情到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狐女身上,那香狐族也因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位列仙班,远超狐族道统,一时传为四界美谈。

眼下这一出宴席,是狐女的生辰宴,亦是认亲宴。

众人实在想不通,不死魔尊来这种场合做什么?他难道不清楚,他是让琴皇丧失爱女的罪魁祸首吗?琴族之所以能容忍魔界,是因为道争无情,每一界,每一域,每一道,不管愿不愿意,都无法置身事外,死在四界道友手上,亦是一种荣光。

但石扶春叛出上清宫,转修魔道,对仙族来说是无法饶恕的!

“姓石的!”

小太子认出来了。

他瞪圆了一双清眸,怒喝,“你,你还有脸回来!”

小太子一千零六十岁,只比石扶春少了十岁,幼年的时侯,小太子最是仰慕他,追在他的屁股后头喊“小石头哥哥”,或者小太子发怒,满宫室嚷着“又硬又臭又冷又讨厌的石头”。

一个是师尊的幼子,一个是师尊的徒弟,他们年岁相差不大,相处得奇异和谐。

虽然大多数时侯石扶春都是用清凌凌的目光睨他,仿佛在说你这个小屁孩屁事怎么这么多。

他欲斥责对方,便见少年身后出了一道身影。

小太子彻底僵滞。

刚才那一句不是幻觉,是真的。

他娘亲回来了!

小太子又惊又喜,正想奔过去,就听见旁边哗啦一声,小狐女撞翻了案边的香螺卮,澄金色的酒液流淌下来,沾湿了她香嫩的小手。

小狐女微微发起颤来。

她回来了!

竟然真的回来了!!!

甘香儿简直欲哭无泪,她真的是在心里想一想!

真的!

她希望琴绯红永远都不要回来!不要打扰她的小日子!

这三百年来,她按照姥姥的吩咐,收敛起了一切脾气,细心体贴侍奉着琴皇琴母,比孝敬亲生父母还要下足功夫。

与此同时,甘香儿也时常去琴族的领地,同年轻一辈打成一片,让他们心甘情愿唤一声“香儿姐姐”,连那些年纪大的族老,都不得不赞叹她心灵手巧平易近人,是个好姑娘。

哪怕是最令她害怕的上清宫,甘香儿也咬一咬牙,小心讨好弟子们,倒是让她知道了不少的秘闻。

比如说小太子并非是从琴后腹中出生的,而是取了帝后的心血,铸成的仙胎。

如此说来,一界帝后尚未同寝?

这个发现让甘香儿不由得窃喜,大部分芳心遗落在仙帝的身上了。可是琴银夜又是她在琴族的庇佑,甘香儿自然也依恋他,不舍得离开他,只觉得一颗心分成了两瓣,令她左右为难。也不知道姥姥是如何驾驭得了那么多男人的,就两个已经够她头疼了。

“好香的酒。”

甘香儿耳边多了一道柔腻的女声。

她悚然一惊,狐毛都要炸起来了。

那水月观音蝉翼扇缓慢轻摇,香渗渗得令人发晕。随着主人的饮酒动作,那纱扇轻轻地抵在心口,光影盈盈透进去后,发系宝冠、颈绕璎珞的观音就睡在女子的洁白胸脯之上,香艳风流纵横其中,眉目慈悲又多情。

“这是琴族的琴心酒,只有女儿出世,才会舍得邀客一饮。”

绯红酒液沾唇,望向琴皇琴母,笑吟吟地说,“没想到女儿陨落之后,母亲又生了一个女儿!当真是普天同庆,可喜可贺!”

“什么陨落!”琴母欣喜走上来,挽住她的手臂,“我就知道!红儿你没有死!快让娘亲看看!”

“不必看,是没死。”

绯红捏着一柄观音扇,动作轻柔抵住琴母的手。

母女竟隔了开来。

琴母一愣。

这,这明明是她血肉相连的骨肉,怎么陌生得这般厉害?

绯红轻摇扇柄,一颗颗光洁莹润的香珠也碰撞起来,声声清响。

她含笑道,“不过是有一头小畜生,还没化形,嘴儿都倒是挺馋的,还胆大包天,躲在狱山捡漏,喏,吃了我半颗道珠,导致我不敌魔后与逆徒,被镇压在了狱山深处,穿了琵琶骨,生生锁了三百年,不见天日,只待道珠蕴养完,再剖心取之。玉尺魔侯,你说是吧?”

玉尺魔侯持的是魔界使节的身份,也是魔界的代表,闻言坐立难安。他是魔后的人,也清楚魔后的计划,跟琴后说得分毫不差。

说是,那就是魔界狼子野心。取人道珠,用来助长自己的修行,是一种极其阴损的手段,所以魔后才会在背地里进行,不然让仙族知道了,得在魔后宫杀上个三天三夜。可说不是,这琴后会不会拿他第一个开刀?

魔后与陛下神秘莫测,最近更是不见踪影,他们做下属难以揣测圣心,实在为难。

本来这赴宴的差事,该交给不死魔尊石扶春,他才是现任的魔界行走,以一己之力,震慑诸天王侯,可是不死魔尊很叛逆啊,动不动就失踪,比魔后魔帝还要变化多端,若是惹得人烦了,一个大开杀戒,连自家人都得遭殃!

这些年葬身在不死魔尊手上的魔族多不胜数,甚至还搭上了三位魔皇六位魔侯,他们深深怀疑这是仙族安插进来的卧底!

最后魔帝都无奈了,出面发话,让他们少去惹魔尊不快,能解决的事情自己解决!

玉尺魔侯心累不已。

这年头修个魔也不容易,上头有个不管事的魔帝,有个爱搞事的魔后,还有一个冲动暴躁连自己人都杀的魔尊!

玉尺魔侯夹缝生存,早就练就了一手登峰造极的推锅手段,他吃了一惊,怒声谴责,“竟有此事?普天之下,竟还有人敢侵吞琴后的道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反正是那头小狐狸惹事生非,再怎么说,琴后也该先收拾她!

至于到最后会不会收拾魔界……玉尺魔侯望了一眼琴瑟宫的远处丹扉,内心绝望,可恨,他坐得太里边了,想跑路的太不方便了!玉尺魔侯打定主意要提起精神,他们一打起来他就偷摸着跑!

琴母连忙说,“这件事我们已经清楚了,是香儿不懂事,她已经知错了,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交代?”

绯红摆弄风月,低眉浅笑,仪态也如扇面上的菩萨一样清丽端庄。

“嘭嘭嘭!!!”

四方宫殿缠系的琉璃灯一盏盏崩裂,烛火争先恐后地逃离。

“啪啪啪!!!”

盛着酒酿的香螺卮一杯杯碎开,金液化成飞灰。

鸦雀无声。

而绯红仍旧柔情万千地笑着,轻摇团扇。

“不知是何等的交代呢?请我琴绯红喝一个小畜生的妹妹酒吗?”

众人眼皮狠狠一跳。

来了!

“啊啊啊!!!”

甘香儿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哆嗦,尖叫出声,慌忙躲在了琴银夜的身后。这霸道无双的手段,让她想到了最为惨烈的那一天,这女人也是面带笑容,切了她的七条尾巴!

甘香儿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抖个不停。

绯红则是挑了一张看得最为顺眼的玉案,斜斜倚坐着。她后领下滑,那琵琶骨血痂斑斑,尚未长好,看起来极为骇人。

系统怀疑她是故意的。

因为在她的腰臀之后,正好是三百年未见的男配老冤家,二十四诸天最为标俊清彻的佛子。

这三百年来,虽然系统还没进小黑屋,但它时不时就能听见宿主念叨一句,要是能看到暴躁佛子完整版“蝉蜕”好了,不然听一听蝉鸣也是好的。

总而言之,系统已经不能直视“蝉蜕”、“蝉鸣”这一类字眼了。

优昙:“……”

施主,过分了。

你坐哪里不好,非要坐小僧吃饭的桌子,虽然小僧知道你很能干,这顿仙宫白食肯定没得吃了,但你这样挡住小僧,会影响小僧随时跑路的。

还有,施主,麻烦你把衣服穿好了,那衣摆都滑到小僧的手上了!虽然小僧看不见,但你也不能这样欺负小僧这个老实的出家人!

佛子仰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衣料!

这手感!

她哪买的?

“咳!”

优昙旁边的首座师父咳嗽一声。

小子你手干什么呢?还摸人家衣摆?是不是想抄一万遍佛规了?

首座师父正让小弟子收敛点,就看得这女子的眸光往后一掠,雾般朦胧的蝉翼扇遮着朱唇,隐隐约约,流淌着一种欲说还休的情意。

菩萨面,香桃骨。

首座突然觉得,修什么佛,盐香风色哪里比得上软红香土!

优昙双目失明,凭借着过人的听力,感觉到了他的首座师父抖了抖袖口,又抖了抖脚,就差脱了鞋板子要磕上一磕。

优昙:“?”

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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