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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蜃楼王眼中的轻蔑过于明显,太后被气得双颊发红。

混乱之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下雨了!熄火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蜃楼王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这可是天子登基之日——”

天子大祀天下,何等重要,钦天监会提早半月,观星罗天象,择选良辰吉时,一点都马虎不得。也正是这个约定俗成的礼仪,他们被三公主误导了,以为今日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阴霾。谁料战场一开,火器就遇水,就等于冰上燃火!

俱做了无用功!

“奸细!肯定有奸细!”

蜃楼王还没喊完,又听见对面轰的一声,那本来破开的城门,竟然被强行关闭!

关闭城门的,正是龙荒十三部所出的儿郎,他们神勇无惧,悍戾压阵。

而在另一个方向,声势同样盛烈。

“驾!”

马蹄之下,灰尘滚滚。

百里之内,援兵已到。

“可算让老娘赶上了!”一身轻甲的女子仰头看向箭楼,“天子登基,群雄作乱,哈哈,来得好,正是我们云赫连天收割战功,向天子卖好的时机,这次宗政绯红论功行赏,可得陪老娘睡好几天晚上了!”

这位龙荒四公主恨恨道,“那臭女人,只会写信哄我,却一次也不曾来看我,我看她现在还逃到哪里去!”

身边的夫婿赫连启神色无奈,“雪蚕儿,你夫君我还没祭天。”

用不用一副守了活寡的样子?

龙荒雪蚕扬起鞭子,狠狠抽了赫连启的马屁股一下,“少贫嘴,当初你要不是行事霸道,跟我的红儿相似,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快给老娘围攻箭楼!我要活捉蜃楼王,拿他下酒,献给我的天子!”

蜃楼王暗骂,这三公主身边怎么尽是疯子?

蜃楼王后悔不已,本以为是胜券在握,他就跟着魏帝上了箭楼,准备欣赏一下三公主惨败的面容——说起来,三公主还是他蜃楼的血脉,他作为舅舅的,替外甥女收一下尸身,也算是成全了这一份血缘心意。

但变故就是来的这么快,他还没脱身,就被云赫连天的围了!

这些域外部族,竟敢脱离本营,跋涉千里,直接杀到中原九州,他们就不怕后院失火,其余部族趁机上位吗?

他们就那样信任宗政绯红?

蜃楼王正要挑拨离间,那龙荒雪蚕挥舞一下鞭子,声音脆响,“蜃楼王,听说你也自称天子?歇歇吧,或许这次,等你回去,你的蜃楼早就被一颗桃子和一只乌鸦搬光了!”

“什么?!”

蜃楼王霍然瞪眼。

“呀,你还不知道吗?”

龙荒雪蚕试图矜持抿嘴,优美嘲讽对方,只是当她努力了半天,还是学不会中原女子的含蓄得体,反而流露出与绯红一脉相承的猖狂。

“你蜃楼违逆天道,以活人做兵器,将他们摆弄,个个不是战死就是短命,试问谁能忍?”赫连王后幸灾乐祸,“听说你们的第一兵器,叫什么心月狐的,他解开了蜃楼的蜃毒,所以你的兵器全造反啦,高兴吗?”

赫连启提醒妻子,“别同他们废话了,蜃楼擅幻象,避免夜长梦多,把他捉了再说!”

龙荒雪蚕道,“那倒是,都是成精的家伙,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她弹了个响指,气势汹汹。

“奉天子之命,谋逆当斩!儿郎们,战功就在当前,上!”

蜃楼,风沙起,见军队。

谢新桃抛了抛面具,丢给了旁边的年轻男子。

对方疑惑看她。

“放心,不是定情信物,是来挡瘴气的!”谢新桃一副撇清干系的模样,这毕月乌可是房日兔的心上人,虽然那头兔子心里还装了不少美男,一等一的花心风流。

谢新桃可巴不得他们早点勾搭,省得房日兔总是抓她去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次被拖去小倌馆,整整浪费她一上午的时间!

“面具,都戴上,闭气!”

谢新桃看向前面的瘴气,神色凝重,又有一丝兴奋。

千年古国,一朝毁在她手上,该有多绚烂?

随后谢新桃又反省自己的观念,怎么跟着明上久了,都有点不正常了?

不过她深信——

此战,必胜!

她有她哥留下的行军图跟舆图,对蜃楼的地形与机关早就熟稔于心。

王不在,兵器又叛乱,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谢新桃将面具覆下,嗓音冰寒。

“奉天子之命,蜃楼不臣,当万世除名!”

“全军听令——破阵!”

十二月的域外,正在经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史官书写之时,都觉得荒唐得过分。

除了蜃楼,龙荒、朔漠、海市、赫连,数千部族,数百世家,竟在同一时间率领精锐,奔袭中原九州。奉天子之命,他们威慑、扫荡、夷平、定鼎诸国。中原九州与域外万族的命运,因为一个主宰者,第一次被紧密联系起来。

最诡异的是,每一支军队都自称,他们有鬼面天子坐镇,人们竟然分辨不清,真正的天子到底身在何方。

海市,长公主宗政天香正经过一场云雨,但她却觉得腻味,推开了身上讨好的前海市王。她走到城楼,俯瞰街巷,竟是一派清清冷冷之象。早在半月之前,八大世家就带着家族子弟出天尺泽了,现在的海市不过是一具空壳,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可人心是热的。

人人都在建功立业,唯有她,一而再,再而三,亲手推开了宗政绯红的机会。

如今她也只能沦为众生平庸角色。

含章,四公主跪在蒲团上,正在佛前祈求,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佛祖,你保佑阿姐,保佑她一定要平安无事……”

身边的侍卫安慰她,“殿下,大殿下一定会凯旋,然后来接您的。”

四公主垮下一张脸,泄气道,“可是,这世上,想杀阿姐的人那么多,我真的很害怕……”

但大殿下杀的人更多。

连佛她都敢亵渎。

侍卫看了看这庙中寥落的香火,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大殿下横空出世之后,盗天观、慈悲庵相继落败,进而牵连到了大批的佛寺、道观、尼姑庵,出家的人直接锐减,不是投身军营,就是去当了门客。

他们深知,三公主当世,避世已经行不通了!

如今这座佛寺的存在,还是看在四公主时常进香的面上,否则早就败落了。

元魏,阴暗的密室里,宗政晚意面色惨白,他捶着自己的无力腿骨,发泄着对宗政绯红的不满,她说仗责就仗责,没有一丝一毫的情面!

她早就不把他当兄长看待了!

但宗政晚意想起三公主手捧牌位,回头幽幽看他的那一眼,似鬼又似妖,那种发毛的阴寒渗透进了天灵盖。

他自言自语道,“魏帝都回来了,这场战争快结束了了吧?”

希望谁赢?

宗政晚意是矛盾的,从大义上说,他作为含章太子,自然希望含章千年万年,国祚延绵,昌盛长明,可一想到执政者是宗政绯红,他的面皮就剧烈抽搐,内心更是煎熬不已。但凡换一个人,他都不会如此抗拒。

而私心上,宗政晚意是七公主的驸马,虽然被她欺瞒了一些事情,但前世今生的情分做不得假,他生平余愿,就是七公主的平安顺遂,若是她的国家被宗政绯红践踏,该有多么的心痛?

魏阙,囚仙宫,一道清瘦峻丽的身影盘坐在地上,尘埃被日光筛得透出金光,又将他环绕其中,好似一副玉躞金题,精美得让人不敢触碰。

外边传来些许喧哗。

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睁开眼,起身前往。

“叮铃——”

赤足下金铃清脆响动,谪仙的面皮霎时就红得通透,如同软熟的柿子火,那种清冷的厌世感也消弭于无形,从天宫里一下子拉入了红尘。

他恼怒十分,宗政绯红那个绝世坏胚,软禁他也就罢了,还打造了一具精美的黄金囚锁,将他四肢都锁在了塌边,脚下也系了霞彩纱跟金铃。

她真当他是天子的禁脔不成?

最可恨的是,在床的不远处,还竖了一面金鹊镜,让医者时刻都能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糜乱的姿态。

特别是当她入了囚仙宫,两人都在这镜中时,她分明没干什么,只是冲他笑一笑,他头一个想法就是她在淫乱后宫。

“嘭——”

那一扇紧闭的窗户被人推了开来,商陆跟来人打了个照面。

“是你,魏殊恩?”

他旋即否认,“不,你是魏元朔!”

小王爷翻窗下来,很是焦急,他开门见山道,“神医,我放你出去,你给我解情蛊!”

医者的脸色当即发青。

他态度坚决,拒绝了他的提议,“我绝不会给男人解情蛊的!”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哀色更重,“是宗政绯红指使你来的?为了折辱我这个盗天观少主,她竟然做到如此程度——”他心如死灰,偏过了脸,冷冰冰地说,“你且告诉她,她想要羞辱我,让她自己动手!”

小王爷面色扭曲,忍不住吼了一句,“你想到哪里去了?小爷对男人没兴趣!”

于是情敌面面相觑了一阵。

小王爷不得不给他解释,“是我哥,被人种了情蛊,我把它转移到我身上了,现在我想解开它,神医你有没有办法?”

商陆沉吟道,“可解,但我的金针不在身边。”

“在这!”

小王爷从胸口取了出来,丝绸都还是热的,医者的脸色又变了,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魏元朔没好气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是趁她熟睡之后——”

医者的双眸骤然犀利起来。

“你给她侍的寝?你们兄弟共侍一妻?”

“……”

魏元朔也听说绯红身边有那么一个医家圣手,两人曾是形影不离的,要不是他是盗天观少主,只怕按宗政绯红那贪恋男色的性子,早就生米煮成熟饭。此时他看他,面容清冷绝美,衣衫洁白飘渺,如同一朵雪山圣莲,被人硬栽在床榻边,心里头止不住泛酸。

“没有。”

魏元朔低落道,“我是替嫁的,我哥跑了,我后来顶上,被她囚在了宫里。她杀了我的亲族,还要我做她的皇后……战事已起,我趁乱跑出来,就是想拆解这情蛊。”他咬着舌尖,丝丝缕缕的疼痛缠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