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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溪边寒蛩鸣, 飞月水波一点荧,簌簌风过不留痕。

万籁俱寂,马歇风停, 唯剩心跳伴梦境。

两人相贴而眠,衣衫交织,好似一对交颈的鸿鹄,安歇在一隅中, 偶尔一人动弹体位, 另一人也会配合着小幅度挪动,最终融为最贴合的睡姿。

当晚, 皇后的车队抵达营地,为官员和官眷们带了好些可口美味。喻皇后先前染了风寒,初愈修养了几日, 才姗姗来迟。

见过圣上, 皇后一身劲装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比起其余妃嫔花哨的打扮,多了一丝飒爽。

官眷们热情相迎, 与皇后在单独的帐篷里相谈甚欢。

另一边,再次偷跑出宫的馥宁公主闲逛在阒静的街头。

酗酒的缘故, 微微细雨迎面, 她只当意境悠然,沉浸在酣畅中。

蓦地,她发现一道身影走在前方,手里拎着打包的吃食。

认出那是昨晚对她施以援手的书生, 馥宁公主面露惊喜。

还真是巧呢。

没有上前打扰, 她悄悄跟在后头,看那人蹲在街边捯饬了会儿, 复又起身离开。

她好奇上前,才发现那人将应酬带出来的食物留给了街边的乞丐。

还挺心善的。

正是她不具备的良善。

打记事起,从没有人在不明她身份的前提下保护过她,他是第一个。

**

清早天色暗澹,霜染红叶,更为转凉。

季绾从趴俯的睡姿醒来,最初的反应不是羞赧,而是担心压坏了君晟。

“君安钰......”

初醒鼻音微重,她曲起膝跪坐起来,扯开环在她背后的手臂,见君晟还未醒来,赶忙穿上绣鞋整理仪容,沉静过后,提起木桶去帐外打水。

想要做到一夜了无痕。

等脚步声渐远,君晟睁开眼,静静凝着拂动的帐帘,眼底早没了睡意和酒醉。

时辰尚早,他坐起身醒脑,昨夜的情景清晰涌入脑海,酒醉时的拥抱尤有余温。

等少女回来,他只是抬眼看去,面色如常。

季绾提着水桶进来,装若无事地问道:“醒了啊,可觉得疲倦、头痛、目眩、反胃?”

“没有,你昨晚睡在哪里?”

“打地铺。”季绾声音细微,径自走进屏风梳洗,又剜出白玉膏涂抹肌肤,看起来很忙,

君晟双手撑在身后,又问道:“可有着凉?”

“没呀。”

“另一床被褥呢?”

季绾编不下去了,走到床边,递上另一条拧干的湿帕,“擦擦脸。”

“念念。”

“先生别问了。”

“同床共枕,为何不敢承认?”

承认什么呀?又不需要他负责,也不想对他负责,季绾先发制人,道:“出门在外,不拘小节,何况你昨夜喝多了,需要人照顾。”

君晟无声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褪尽醉态,恢复清冷,周身冰爽爽的,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怎么突然不悦了?

季绾不解,坐在床边揉了揉发酸的肩,无意瞥见床褥上深陷的痕迹,又生出燥热。

昨夜他们拥睡在一起,严丝合缝,破了男女之防,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与沈栩定亲那会儿,别说抱在一起,就连牵手都觉妄为。

白日云开雾散,众人准备继续狩猎,与昨日稍有不同的是,今日要进入囿苑的深山老林历练。

武将们首当其冲,分成九组,文臣及所有家眷可随意入伙。

君晟拉着季绾站在远处,没有加入任何一队的意思。

季绾扯了扯他的衣袖,劝他别不合群,败了大家伙的兴致,换来的却是一句“无妨”。

“那我想组队。”

君晟看向她,精心呵护的雨燕不愿停留在掌心啊?

“我教你骑马可好?”

季绾看着渐渐远去的各支队伍,有点无奈,各家的女眷都参与其中,只有他们站在原地。他们可以名次落后,但君晟实在没必要为了照顾她处处不合群。

“先生带我出行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开眼界?”

总不能是为了与她单独相处吧。

察觉到女子的不悦,君晟牵住她的衣袖,大步走向其中一支队伍,“仁瞻,我们与你一队。”

走在那支队伍里的贺清彦回头,看着小夫妻“牵手”而来,腻腻歪歪的令他不自在。

能拒绝吗?

贺清彦所在的队伍由正一品都督龚赟带领,贺清彦的父亲和兵部尚书张衡智也在其中。

得知君晟加入自己的队伍,龚赟笑着与身边人调侃起来,殊不知,君晟根本不在意是哪个武将在领队。

季绾走在君晟身边,看向另一边的贺清彦,礼节性打了声招呼,“贺少卿。”

贺清彦颔首,随意聊了几句。

三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有季绾在,君晟照顾着她的情绪,没与贺清彦谈一句公事。

深山老林,灌木丛生,乔木繁茂,到处是遮挡视线的枝叶,还有猎户设下的陷阱,确切地说,这片区域已超出了皇家囿苑的范畴,随时有危险。

途径湍流时,有肥硕的河鱼跃起,龚赟笑着将身边的一个个部下推进河里,命令他们徒手抓鱼。

态度强势至极。

随行的文臣讪讪,这可是汹涌的湍流啊。

龚赟挎刀背弓,对着众人朗声道:“下水捕鱼算不得本事,要比就比刺激的。今儿也让大家伙瞧瞧,本将是如何练兵的。”

他撇下刀弓,负手而立,观察着兵卒们的表现。

“抓不到鱼,不准上来!”

看着被湍流冲走的将士,岸上的人们捏把汗。

季绾攥紧掌心,并不认同龚赟的练兵方式。

君晟靠在岸边的老树

上,懒懒垂眼,对龚赟操练将士不感兴趣,少焉,看向季绾,“去下游?”

季绾点点头。

贺清彦失笑,“问过我的意思吗?”

“仁瞻随意。”

贺清彦扶额,某人见色忘友的本事不小,不过,还是同二人一起去往下游。

下游水流平缓,鱼虾丰富,已有其他队伍的人相继抵达。一些人卷起裤腿下水撒网,合力逼鱼群游向岸边,再一网打尽,另一些人则是潜水捕鱼。

平日足不出户的贵女们跃跃欲试,有胆子大的,也脱去鞋袜,在浅水区捞鱼,但大多数都是拿着网兜蹲在岸边捞些小鱼。

很多家主还是介意女眷当众脱袜的。

君晟带季绾走到河边,“要下水吗?”

季绾点点头,来都来了,尽情就好。她坐在草地上,放下褡裢,脱去鞋袜,露出小巧嫩白的脚,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无意识蜷了蜷圆润的脚趾,可当她真正跨入没过踝骨的河水时,被冰凉的水温转移了注意力,拿起网兜和水桶,自顾自地捞起鱼。

君晟站在岸边,视线紧跟她,手里拎着她的鞋袜。

贺清彦忍不住打趣:“养女儿呢?”

君晟目不斜视,没有否认。

作为世交,贺清彦从没见过这样的君晟,好似将深藏多年的柔情一股脑地奉献给了河里捞鱼的少女。

也让清冷的人有了凡尘的气息。

午阳耀目,透射进水中,波光粼粼。季绾拎着满满一桶鱼回到岸边,仰头看向岸上的男人,炫耀起自己的收获,“请先生吃烤鱼。”

恬静的面容泛着笑,水灵灵的俏丽。

君晟拉她上岸,曲膝下蹲,拿出锦帕去擦她的脚丫。

季绾惊慌,“我自己来。”

可还是被男人抢先一步,快速握住她的脚,稍稍抬起放在曲起的膝头,“你捞的鱼算我一份,待会儿也好应付事。”

季绾左右看看,脸热赧然,“都算先生的,不必客气。”

君晟轻轻提唇,拍了拍她紧绷的小腿,“念念也不必客气,放松。”

随后替她穿上鞋袜。

岸边的一条小路上,太子带着沈栩等人走来,已是收获满满。

听人说龚赟带兵在上游的湍流河段操练,太子懒得与之交锋,抬手叫停队伍,原地休整。

沈栩余光捕捉到小夫妻的身影,默默转身走远了些。

见工部尚书带着家眷在河中捞鱼,太子执起窝弓射出,正中一条摆尾的肥硕鲫鱼。

见者纷纷抚掌叫好,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太子看向工部尚书,“这窝弓是太师府沈公子所制,尚书大人觉得如何?”

工部尚书上前,接过窝弓仔细查看,惊喜赞道:“妙,妙啊,沈公子的手艺比工部一些巧匠还要精湛。”

“尚书大人实事求是就好。”

“老臣不是抬举沈公子,这等手艺的确不可多得。”

太子扭头寻摸起沈栩的身影,亲自将人拉到工部尚书的面前,牵线搭桥。

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连同一些未出阁的名媛贵女。

这无疑是太子在为沈栩介绍人脉,也让沈翊继万寿节祝词后,再次大放异彩。

贵女们对沈栩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方知他眉清目秀,清俊稳重。

君晟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忽然衣袖被人扯了扯,转眸对上季绾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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