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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绾没有流泪,压抑着情绪溢在眼眶,她不能哭,要等到救援的将士带回最后的消息。

若经过一夜未寻到人,后果不堪设想,那么深的洞穴,人会窒息的。

是她执意进山,才致君晟涉险。

自责蔓延在心底。

帝王恩不可拒,季绾接过帕子攥在手里,“多谢陛下。”

承昌帝还想说些宽慰的话,却听帐外传来冯小公公的公鸡嗓——

“陛下,回来了,回来了!”

季绾腾地站起身,难以按捺激动,刚要迈开步子,又扭头看向上首的帝王。

承昌帝点点头,目视女子提裙跑了出去,身姿翩跹如燕。他亦起身,带着众人走出皇帐。

囿苑风冽,草木簌簌,偶有寒鸦声,季绾顺着车轮的声响跑去,见一群手持火把的将士跨马而来,马匹中间是一辆摇晃的马车,车檐传来晃动的铜铃声,叮叮咚咚响在漆黑的夜,遏云般美妙。

季绾停下来,看着熟悉的身影挑帘而出,单臂抱着一个孩童。

孩童挂在男人臂弯,歪头沉睡着。

再次看到君晟,季绾握了握拳,在昏暗中形单影只,直到与君晟对上视线,看见君晟向她抬起空出的左手。

再无顾及,她提步小跑,裙摆摇曳,一头扎进君晟怀里。

“先生!”

所有的担忧和迷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君晟单手环住季绾,埋头在她柔软的发丝里,轻轻“嗯”了声。

夜的薄寒在相拥中升温,季绾冰凉的双手也有了温度。

斜后方的角落里,沈栩垂眸,下颌微僵,谈不上什么心情,大抵是失落吧,也在这一刻看清了自己内心的阴暗。

他是不希望君晟回来的。

太子站在旁,擒着几分闲凉,转身回了帐篷。

不喜沾染他人喜乐。

君太师舒口气,转而担心起受伤的九皇子。

众人纷纷上前,由君二爷接过转醒的孩子,急切道:“快传太医!”

承昌帝在一片混乱中伫立,看向相拥的小夫妻,又看向自己的孩子,属于帝王的威严不容他慌乱,只是镇定中又多了一丝难掩的惆怅,不知为何。

激动过后,季绾后知后觉薄了脸儿,想要退离君晟的怀抱,却被男人双臂环住。

君晟收紧手臂,感受属于自己的温煦。

“先生,你怨我吗?”

“为何怨你?”

“是我坚持进山导致你涉险。”

季绾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就不知该如何补偿。

君晟松开她,体力已支撑不住身体的疲惫,急需休息,“那先欠着,容我想想该讨要些什么。”

“啊?”季绾品出些不寻常,感觉他蕴藏了坏水,可还是欣然应下了,“那你慢慢想。”

“扶我去圣驾前。”

季绾扶着他走向承昌帝。

君晟作揖,“臣失职,致九皇子受伤,也让陛下担忧了。”

承昌帝抬手虚扶,“错不在卿,不必自责,快回去歇息吧。”

君臣寒暄了几句,君晟搂住季绾的肩,以她做“拐棍”,慢慢走向自己的帐篷。

依偎的身影,被月光拉长。

长长久久。

回到帐篷,季绾扶君晟走向木床。

君晟顿住步子,“脏。”

被困数个时辰,以匍匐爬行脱险,身上的衣裳破碎不堪,君晟低头看向臂弯里的女子,“我想洗洗。”

季绾点点头,扶他坐到桌前,取来木盆,拧干湿帕,将帕子覆在他的脸上,一点点擦拭,“把衣裳脱了吧。”

湿润浸透肌肤,君晟闭上眼,喉结轻滚,“你帮我擦?”

“嗯。”季绾知他体力耗尽,需要尽快休息,歉疚作祟,也顾不上羞涩和男女之防,故作镇静地催促道,“快些。”

君晟缓缓解开身上的系带,脱去外衫和中衣,露出上半身,在灯火中泛着玉白肤色。

耗了几个时辰的体力,胸肌和腹肌充血贲张,精壮健美,季绾倒吸口气,不知该从何下手,慌乱地绕到他身后,说服自己要心无旁骛。

她是医者,不该羞耻于直视男子的身体。

微蜷的手指隔着湿润的帕子擦拭在男子挺阔的背上,轻轻柔柔没施加多少力气,擦得细致认真,不落一寸。

君晟单手搭在桌上,起初还在轻松敲打,可随着那力道游过尾椎的位置,一种难言的酥麻迅速窜起,舒展的身体再次充血,呼吸随之加重,忍着不把身后女子拽到怀里的冲动哑声道:“念念,可以了。”

“嗯?”季绾歪头看向他的侧脸,以为他太疲倦想要尽快休息,于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擦拭过背部,又来到男子身前,弯腰打湿帕子,硬着头皮擦拭起他的前胸,再是腹部。

莹莹灯火柔人肠,素来克制的男子闭眼沉浸在陌生的情欲中。

为其擦拭过上半身,季绾抬眼,“我去给先生取换洗的中衣。”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被君晟拉住腕子,带了回来。

“只擦一半吗?”

季绾脸儿红红,嗫嚅回道:“剩下的,先生自己来吧。”

腰腹往下太过私密,怎可由她经手?

不是该心照不宣么。

她递过帕子,等着君晟接过去。

君晟握着那截细细的腕骨,半晌松开手,接过帕子站起身。

等季绾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崭新的中衣回到桌边时,君晟已擦拭完,身上原本的衣衫松松垮垮的。

季绾放下崭新的中衣,默不作声地走开,倚在门口望向帐外,耳边是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可以了。”

闻言,季绾转过身,见男子独自走进屏风,并不像刚刚那样虚弱。

“先生要做什么?”

“沐发。”

“我来吧!”

季绾跟上前,拿过君晟手里的葫芦瓢,拉他躺到帐篷里唯一的木床上。

男子的墨发异常柔软,浸湿后抓在手里如抚缎面,季绾打上皂角,来回抓揉,温声细语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儿,本以为有助于催眠,偶然睇去一眼,发现君晟在认真聆听。

她抬手捂住他的眼帘,“先生睡吧,我会替你绞干头发。”

君晟问道:“你睡在哪里?”

季绾竭力表现得云淡风轻,“我打地铺。”

君晟不认同,“地上寒气重,会着凉的。”

恐他心中有所惦记休息不好,季绾赶忙改口:“嗯,是我缩手缩脚了,那委屈先生,咱们凑合一晚。”

凑合,同床共枕的凑合。

季绾咬住舌尖,快要冒热气。

达成目的,君晟不再多言,任她折腾。

绞完发,季绾端走木盆,又去帐外提了桶水回来,悄无声息地擦拭起自己。

月朦胧,星暗澹,天地氤氲雾气中,秋草覆霜,万籁俱寂。

季绾吹灭蜡烛,披了件外衫走到木床前,静立良久,面上淡然,脚趾扣地,快要被矛盾吞没,不停说服自己要通变达权,不该扭捏拘小节。

一咬牙,她褪去外衫,刚迈开步子,又拢起外衫,坐在了床边,替男子盖上被子。

君晟面朝外,留出很大的空位,可面对这张平静俊美的面庞,季绾还是做不到平静处之。

一男一女同处一室,同栖一榻,怎会不紧张?

正在她纠结时,面朝外的君晟忽然翻了个身,留给她一道背影。

压迫感骤然消退,紧张和纠结得到缓解,季绾慢慢侧躺在床边,拢着衣衫蜷缩身体,闭眼放空自己。

夜很静,风无声,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手臂环住了睡着的女子,将她向里侧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