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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陷入沉默,她喜欢过一个人,懂得真正喜欢的纯粹,可她做不到持久执着一份得不到的情感,但喻雾冰的话触动了她。

季绾同样沉默,一个人能被另一个人暗慕十年、二十年,算是一件幸运的事吧。

当晚,季绾将喻雾冰的话说给君晟听,君晟靠在窗边,笼在窗边月中,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在朦胧中半明半昧,变得模糊。

“若是能被一个人喜欢多年,真的会动容吗?”

季绾坐在堂屋的绣墩上,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手捧热茶,“我觉得会。”

所以喻雾冰才能触动天子,在证据不足下,天子选择相信。

“别说被倾慕,就是被珍视、呵护,都会打动人心的。”

君晟抱臂,左手敲打着右臂,似在探讨,又似自我呢哝,“不会给对方造成压力吗?”

逼得太紧,将人逼远,连点头之交都做不得,形同陌路。

看他问得认真,季绾放下茶盏,摆正态度,“暗慕,怎会造成压力?”

得到回答,君晟笑了,暗慕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独自书写漫漫心路,在被注意到时,又要立即擦去,不留痕迹。

从始至终,被倾慕的人无所察觉。

的确不会给对方造成压力。

“若换作你呢,在得知有一个隐在暗处十余年的影子,会作何感想?”

月波暗淡,笼罩住窗边的人,使其身影愈发朦胧。

季绾思忖道:“打扰与不打扰区别很大,我无法设想。”

“拆毁你原有的姻缘,改变你的命运,强行将你绑缚在身边,这样可能设想得出?”君晟从月光里走出,来到灯影一盏的桌边,附身撑在女子所坐的圈椅把手上,逼视女子,“念念,你会怎样做?”

望进男子流光深邃的眸子,季绾蹙起眉尖,不懂他为何忽然将情形描述得逼真难以忽视。

对视良久,女子忽而一笑,好整以暇地回道:“那就逃呀。”

她不愿被人强行改变原本的处境。

逃......

撑在扶手上的小臂卸去绷紧的力道,君晟垂头抵在女子肩上,耸肩轻笑,随后退开,使劲儿揉了揉女子的脑袋。

季绾躲开,发觉他很喜欢触碰她。

这种超越男女之防的肌肤之亲,扰乱她的思绪,却诡异地毫不排斥,甚至生出丝丝悸动,拨动心湖。

夜已深,季绾起身退开,留下一句“早些安置”,逃也似的离开,留君晟一人在空旷的堂屋。

弹指熄灭快要燃尽的烛灯,君晟回到书房,却察觉异样,蓦地拉开隔扇,发觉对面卧房的隔扇上映着一道倩影,在被打草惊蛇后,迅速退开。

在偷偷观察什么呢?

君晟微挑眉。

季绾做贼心虚,跑到桌边吹灭烛台,静立了会儿,在没听见对面书房的动静后,稍稍舒口气,很怕君晟走过来追问她刚刚的偷窥举动。

可当她意识到自己总是偷偷打量君晟时,又被狐疑填满。

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她倒在床上,许久没有睡意,想要拿出拨浪鼓,又不想再依靠拨浪鼓入睡。

她颓然地坐起身,盯着隔扇发呆。

是想要摆脱对拨浪鼓的依赖,还是想要君晟来陪她......

矛盾交织而来,向来不会沉溺纠结的女子,陷入深深茫然。

遇见君晟后,她时常会陷入纠结。

翌日,连续两晚没有休息好的季绾顶着乱蓬蓬的长发起身,简单梳洗后换上一身素雅的裙装,如约入宫,继续为喻雾冰调理。

外伤易愈,加之喻雾冰事先有所谋划,伤势不重,季绾欣慰之余,对她起敬,若当年入宫的女子是眼前人,也是能够坐稳皇后之位的。

申时从德妃寝宫离开,季绾照常走在通往宫门的甬道上。

涓人洒扫落叶,雀声啾啾,安逸舒缓,丝毫不显露人心算计的危险。

一只尺玉猫趴在树杈上舔舐爪子,季绾认出那是德妃宫里的,经春桃才知,是皇帝新挑选的御猫。

秋猎的案子还未侦破,新的御猫已经满宫阙地溜达,季绾摇摇头,感受到宫中不闻旧人哭的悲凉。

迎面走来一拨人,被簇拥的男子身穿蟒袍,正是东宫太子。

换作街市上,季绾会佯装认不出而错开,但狭路之上,没她装傻的机会。

上前一步,她盈盈一拜,“见过太子殿下。”

慕淮背手而来,没有眼高于顶的矜冷,平易近人的好似与季绾很熟,“季娘子又进宫了。”

“陪德妃娘娘说说话儿。”

有君晟这层关系,季绾与德妃走动无可厚非。

慕淮扫过面前的女子,慢慢走近。

宫人们识趣地退开,不说退避三舍,也是离得远远的,连春桃都退避开了,生怕听见不该听到的招惹杀身之祸。

也足见太子的威严。

慕淮以仅有两人可闻的声音,道:“声东击西。”

说罢,斜睨而笑,意味深长地掸了掸袖口,面容渐渐冷肃。

有些事一点就通,季绾会意,太子识破了昨晚的局,淑妃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引喻雾冰面见圣上的人是君晟。

褪去温和的太子,如被激怒又不得不隐忍的雄狮,冷笑着迈开步子。

季绾等人退到甬道两边,躬身送太子离去。

回到沈家,太子阴鸷的面容回荡在眼前,人有千面,再温和的人都会因利益被激怒,何况君晟动的人是皇后。

还有一笔账,被君晟伤了的喻小国舅。

可即便人有千面,太子举止中流露的郁色都叫人不寒而栗。

这是高位者的不怒自威,还是不再刻意掩饰阴狠的本

来面目?

怀着揣度,季绾等回夜半归来的君晟,与他说起太子今日的施压。

君晟没有诧异,只问她可有吓到。

“还好。”

“近些日子别再进宫了。”

季绾点点头,太子近来的火气是冲着他们发的,梁子结下,指不定在何时产生冲突。

她发觉自己渐渐陷入高门利益之争,再想全然抽身,机会不大。

抽身......她都不清楚自己是否还能保持成婚前坚持的想法——体面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