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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帝点头。

现在作弊的人远不止戚值跟胡韶峰,牵连甚广,单交给礼部,怕是处理不好。

不一会儿,葛经义就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先在天衡帝身后找了一圈,待看到唐诗那张陌生又普通的脸时,愣了片刻,随即收回了目光,恭敬地说:“微臣参见皇上。”

天衡帝淡淡开口:“谭元清都跟你说了吧?”

葛经义点头:“回皇上,谭尚书已经跟微臣说明了现在情况,微臣已经派人重新去审讯戚值、胡韶峰二人,定会从他们口中挖出线索。”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

刑部的人办这事效率果然比礼部快多了。

他们先是将那名分发蜡烛的小吏给抓住了,顺腾摸瓜抓了两名收了考生银子,给考生行方便的小吏。

然后又相继从戚值、胡韶峰二人的口中将购买他们考卷的人名单全部找了出来,总共有八个人,都是屡试不第的考场老油条,眼看这次会试恐怕也无望,索性就买了他们两人搞出来的试题,破罐子破摔。

要是押中了大赚,没押中也就亏五十两银子。

天衡帝看过名单后递给了谭元清:“考完后将这八人一并拘了。”

现在不动是不想在考生中引起轰动。

东西两个考场,总共有近两千名考生。其中作弊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都还是规规矩矩的考生。若为了这几个人扰乱考场秩序,搅得人心惶惶,影响到这些并未参与作弊的考生就太不值得了。

谭元清接过认真记下。

天衡帝又问:“可找到了卖试题给戚值和胡韶峰的人?”

葛经义偷偷瞄了一眼唐诗,道:“回皇上,他们先前所言不假。他二人并不识得陶安,但微臣猜测陶安应是认识他们俩的,不然不会在这么多考生中独独挑出他们俩。戚值和胡韶峰都来自江南,在京城期间也是住的江南会馆,而且买了他们试题的八人中有六个都出自江南,因此微臣认为派人去详细盘查他们二人的交际圈,尤其注意江南人氏,想必很快就会找出陶安。”

这年月能读得起书还能一路考上举人的,都不会太穷,里面有钱的人肯定远不止戚值和胡韶峰。但陶安却偏偏挑中他们俩,必定很了解他二人的经济状况,也清楚一些他们二人迫切高中的心理。

所以陶安这人要么就在他们身边,要么就是有认识的人在他们身边。从他们俩不认识陶安来看,葛经义觉得应该是后者。

唐诗又想给葛经义鼓掌了。

【果然还是要让专业的人士出面才行。】

【葛大人真牛,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锁定了陶安的大致范围,找出他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干这种事,谁会用真名啊。】

葛经义闻言目光闪了闪,福星姑奶奶提醒得是,陶安这人应该是个假名。他宁可少卖一点银子也不肯说出他背后有什么人,考题是从哪儿弄来的,说明此人非常谨慎,名字也必定是假的。

葛经义立即让刑部的画师根据戚值和胡韶峰提供的特征,画了一副陶安的肖像画,然后让衙役去戚值和胡韶峰最近一段时间常呆的江南会馆、酒肆、青楼等地搜寻。

刑部的办事效率很高,下午便有了线索。

这也得归根于戚值和胡韶峰都是外地人,交际圈比较简单。

两人年前入京赶考,目前在京城总共只呆了不到两个月,平日里接触的基本上都是江南同乡、同期的部分学子、会馆人员,此外还有一些青楼女子。

盘查下来不过数百人,而这里面还有很大一部分在考场中考试,所以要筛选的人就更少了。

葛经义重点调查了江南会馆的人。

会馆中一名奴仆认出了陶安的画像,说是曾看到过对方找会馆的杨管事。

刑部叫来杨管事询问。

杨管事立马认出了画中之人,确实不叫陶安,而是叫富驿,是他的一名远方表兄。此人乃是京城人氏,家中开了一家布庄,就住在南城。

前阵子,这位表兄到会馆找过他一次,两人闲谈时,富驿问过他这次会馆中谁最有高中的可能,随后又问那些人的希望不大。当时杨管事也没多想,就简单跟他说了说,还特意提了戚值和胡韶峰两人,说他们二人都出自江南富户,家财万贯,无奈总是差了那么点,这已是第三次进京赶考了,感觉希望仍旧不大,两人都比较焦躁,四处投递帖子,想寻一门靠山。

这也就说得通富驿为何会把考卷卖给戚值二人了。

根据杨管事提供的线索,刑部的人在南城一家叫富氏布庄的店铺里抓住了富驿,他跟画像有八分相似,年龄身高也大致匹配得上。

唐诗看到富驿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感慨:【真好看啊,唇红齿白,身板挺直高大,瓜瓜,这帅哥的含量是不是太多了点?怎么感觉我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帅哥啊。】

瓜瓜:【你要不要去刑部大牢里看看?】

葛经义眼睛发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可惜唐诗说:【你就知道泼我冷水。那地方不要去,我害怕。】

见葛经义不说话,天衡帝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葛尚书,事情办好了吗?”

葛经义连忙回神行礼:“回皇上,刑部找到了陶安,他真名富驿,人已经带到跟前,只等戚值和胡韶峰二人过来指认。”

说着他挥了挥手,两个衙役带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戚值和胡韶峰进来。

富驿一看他们两人的惨状,便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暴露了,顿时骇得面色煞白,跪在地上,浑身瑟缩发抖。

同样害怕的还有唐诗。

唐诗第一次见这样血腥的场面。

两个时辰前戚值和胡韶峰还一副意气风发的书生模样,这转眼间就被打得浑身都是血,脸上也青青紫紫的,裸露在外的皮肤找不到一块完好的。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抿紧了唇。

倒不是同情戚值和胡韶峰。会试对这些考生而言何其重要,他们俩考了大半辈子不容易,但其他的考生也同样是寒窗苦读,千里迢迢入京赶考,同样不容易。他们俩作弊,还卖试题,破坏了考试的公正性,受到处罚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就是不大适应这种刑罚,毕竟她以前一直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让她杀只鸡她都不敢,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很难不心生恐惧。

天衡帝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唐诗的瑟缩,眉眼一斜望了过去。

她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天衡帝能看到她两只水盈盈的眸子中透露出来的恐惧和不忍,还有细微颤抖的肩膀,无不昭示着她不习惯这样的场景。

他随即下令:“把他二人带下去。”

葛经义诧异,不过在看到唐诗瑟缩的脖子时恍然明白了什么,看来以后不能在福星姑奶奶面前动刑。他立即让人把戚值和胡韶峰带了下去,又让人将地上的血擦干净,这才开口询问富驿:“富驿,你的考题是从哪儿来的?”

富驿脸色白如纸,嘴唇哆嗦:“我,我……小人,小人不知。”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戚值和胡韶峰你刚才都看到了,你若再不如实招来,他们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碍于唐诗在场,葛经义说话都温和了许多。

富驿知道完了,他哆哆嗦嗦问:“大人,若是,若是小人如实招了,能不能饶小人一命?”

“富驿,你没有讲条件的资格。而且即便你不说,我们顺着你也迟早能查出事情的真相,你早些交代,也少受一些皮肉之苦。”葛经义难得多说了两句。

富驿咬了咬牙,突然闭上眼睛,一头往旁边的墙壁上狠狠撞去,然后人往地上一倒,晕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个。

葛经义脸色难看,疾呼:“来人,请大夫!”

好在为防考生在会试期间身体出问题,贡院便有一名医正。

医正提着药箱过来,检查了一遍富驿的头部,发现他脑袋上撞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包,鼓得老高。

头部本就是人体极为脆弱又复杂的地方,现在他这伤势看起来就不轻,人也昏迷不醒,一看状况就不大好。

医正道:“大人,他这伤势颇重,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等他醒来后才知道。”

也就说现在没法审问他了。

葛经义皱着眉派人将他抬到了隔壁的房间:“他醒来就通知我。”

唐诗见没出人命,长吁了一口气。

【只怕醒来也没用,撞这么厉害,多半撞出了脑震荡。稍微一刺激或者晃动恐怕就要吐得昏天黑地。】

【这人现在看起来挺有勇气的,连死都不怕,可怎么就戒不了赌呢?】

【要是他能控制他的那双爪子,不去赌坊,也不会为了两百两银子就将试题卖给戚值和胡韶峰,他搞到试题的这事就不会暴露了。】

可惜啊,沾染上赌瘾的人一辈子都改不了,不管他们怎么痛哭流涕,怎么忏悔,一旦有机会他们又会故态萌发。

唐诗见过一个说以后再也不赌了,甚至为此砍掉了自己一根小指头的人。可没过几年,他照旧三天两头上牌桌,用他那少了一根手指的手掌继续打牌。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赌鬼这东西改不了,只能远离。

【这下好了,不但他要完,帮他偷考题的情人也要完。】

【这个富驿简直就是古代版牛郎嘛,把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啥事都肯为他做。】

【不过最倒霉的还是情人的丈夫,小妾出轨就算了,还故意灌醉他套话,泄了题,这下他也要跟着完蛋。】

【所以说啊,酒色财气赌这些玩意儿少沾,但凡他能戒了色或酒也不至于稀里糊涂犯下这样的杀身之祸。】

葛经义恍然,原来是这样泄露的考题。

难怪瓜瓜会说,连泄题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下范围又小了好很多,葛经义马上命人去查富驿的老底,看看他私底下与哪些人有往来,包括女人。

唐诗看得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