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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季玉禾望着眼前的热气腾升道,“王爷现在在玉醉阁和他的爱姬饮酒,这两道就当是为他加的菜。”

话毕,她便带着奶娘出了门,也只带了奶娘。

虽然季玉禾不受崔初白的宠爱,但好歹还是王妃,府中的侍卫对她还算恭敬,不过崔初白有命,有人要见他,必要先搜身才行,每一次季玉禾来亦都是由女使搜身。

由这点也足可见,那崔初白从未将她放在眼中过。

“我知道王爷在这里喝酒,亲自做了两道小菜来给王爷添食。”季玉禾道。

女使微微颔首,步子上前,先是取了银针探得菜中饭食有无问题,而后又开始搜奶娘的身,确认没有利器加身便又来到季玉禾身边。

季玉禾微微张开手臂,女使照例检查,直到将摸到腹上的时候,季玉禾才喝止道:“月份已经大了,腹上一触便会胎动不已。”

话只说七分,那聪明伶俐的女使便已经不敢再动手,瞧着那圆滚滚的肚子,怕也藏不住什么,好歹里面是王子,哪是她这身份可以得罪的,便步子朝后退去,让开路。

季玉禾这才与奶娘前行入了玉醉阁。

才行至门口,便听到里面鼓乐夹杂着欢笑之音,时而传来崔初白的狂笑之音,惹得季玉禾心中一阵恶心。

一想到同这样的人结为夫妇还有了孩子,便更让她心痛不已。

好在,她从未爱过崔初白,一点也没有,因而在面对他时,她一直都是冷静的,永远都能做出对自己或是最有利的选择。

她并非妒妇,崔初白身边向来有许多莺莺燕燕她也并不在乎,可一入了阁中,见着里面花红柳绿的场面,仍觉着刺目辣眼。

崔初白亦不喜欢她,一见了她便觉得晦气,可是今日听说她带了亲手制的小菜过来,想来这是跑过来服软。

他倒是想要看看,那素来眼高于顶的季家大小姐当众朝她服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果真,她一入门,鼓乐之音便停了。

众女子目光皆齐齐朝她投来。

对于这位不受宠的王妃,她们早就见怪不怪,拿她当个笑话罢了。

季玉禾亦是将这些奇奇怪怪的目光收入眼底。

崔初白嗜酒如命,这还不到晚上,便喝得五迷三道,眼红唇白。

明明是战事吃紧的时候,他却仍只顾着享乐,似乎那晖帝的江山来日便唾手可得。

他吃的是什么?无非是之前乌龟一样缩在京城,借着他父亲从前积攒下的威望还有崔枕安的舅舅之流所贪污留存下来的钱财招兵买马。

借着朝中多事,再来此一击,幻想着就此稳得江山。

见他如此,季玉禾便知,他就算今日侥幸胜了,明日也会输在崔枕安手上,可这个蠢货还尚不知晓。

与其让这种人来日葬送了她全家以及腹内的孩儿,倒不如让她现在先取了他的狗命去崔枕安那里做一个顺水人情。

以保来日季家百年。

一想到这,季玉禾强忍了心中所有的不适,勉强稳住心神,甚至扬起一丝笑脸道:“这么早就饮酒,怕是伤胃.....”

听她张嘴又是说教,崔初白脸色一沉,才想开口破声骂上几句,便听她又接着道:“妾身特制了两样小菜,过来给王爷加酒。”

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低到不符合她的身份,一如谄媚的其他女子,使上混身解数,只为博君一笑。

此言既出,那崔初白沉脸变为得意,并未放开搂在他怀中的姬妾,只是手腕一动朝她招招手,示意近身。

季玉禾上前,同时示意奶娘将菜食放下,周围女子颇为玩味的看着她,季玉禾只是无视,反而目光落在他身后玉壁之上所悬的宝剑之上。

“王爷,妾身有事要同你讲。”言外之意,让他暂屏退众人。

“有话直说便是,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崔初白眯了眼道,同时又引得众人发笑。

这样的情境,季玉禾早就习惯了,也早就想到了。

“事关紧要,怕是旁人不便听.....”

听到这,崔初白不情不愿的推了左侧之人一把,可那美妾走得不远,也仅仅是给季玉禾让了一人位。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季玉禾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过齐膝的桌案,随之来到崔初白的身前,因为身子笨重,坐在那里便占了很大的位置。

无人留意,就在她坐下之时,藏于腹下衣袍内的短刀被她握在手中,那崔初白沾了一身的醉意,只觉着她身子稍稍朝前探来,随之便觉喉咙处一阵说不出的刺辣之感。

而那不长的短刀,早就不声不响的扎入他的喉咙,近乎穿透他的脖子。

此刻,那崔初白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一双眼珠子近乎瞪出眼眶,脸上因涨血而变得肿涨通红,血色从唇角连到脖子。

将那匕首自他喉管处拔出,血溅三尺,那人高马大的崔初白失了重心,重重朝后仰去,后脑亦摔在青砖石上,发出一声沉响。

匕首入骨,无声无息,且季玉禾宽大的衣袍做掩,旁人跟本没有留意,直到崔初白倒地,那血色近乎染白了身前的衣襟,阁内的女子才惊叫起来。

尤其是离得季玉禾最近的那姬妾,尖叫声近乎穿破人的脑髓,惹得季玉禾一阵烦闷。

一不做二不休,她一手持匕首,另一只手撑住桌案站起身来,迈过崔初白的尸体将那只悬于玉壁之上的长剑拔出,刀光剑影间,众女子四走奔散!

“都站住!”——季玉禾虽身怀六甲 ,却也中气十足,面上染血,高声一喊,众女子立即被吓破了胆。

她们说到底不过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姬妾,虽她是个孕妇,可那一身的鲜血,还有手里的刀剑,足可让她们不寒而栗。

平日里一个个叫嚣打闹的姬妾,就在此刻,在季玉禾的面前缩怕成了一团又一团。

那奶娘自也吓的傻了,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何事,不过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护住自家小姐。

“我看谁敢动!”这会儿季玉禾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怕。

人也杀了,血也溅了,她反而不懂怕了,只是长剑指着那些人,高声吼道:“谁敢乱动,我便一刀要了她的狗命!”

这会儿连乱叫的人都没有了。

众人眼中,素来软弱可欺的王妃,竟有一日会拔刀相向,甚至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北境王,都显得渺小许多。

一下子,阁内都安静了,季玉禾反而身心更加沸腾,只见她长剑一挥,桌案下又是两下血溅,随之一颗人头顺着她的衣裙滚落。

众女子吓的快傻了,有人见着这般场面已经吓晕了过去,有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叫嚷起来。

门外护卫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忙提刀闯门入阁。

可他们入门之后,所见之景,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北境王妃,正一手持剑,一手提了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立于桌案之后。

见了众护卫的第一眼,她便扬了扬手里的人头道:“反贼崔初白已死,我看谁还敢造次,众将皆听我季玉禾号令!”

这些人是崔初白的人不错,可不代表命也是他的,崔初白并不算得人心,他们也还没蠢到以身试险。

好歹是见过血光的男子,细细辨认那人头的确是崔初白的之后,面面相觑,皆放下手中兵刃,朝着季玉禾跪拜下来。

王爷已死,拿事的自是王妃。

这些人拎得很清,且识时务,该倒则倒。

见众人皆跪拜下来,季玉禾只觉着肚皮阵阵发紧,这会儿却也不晓得什么是怕了。

可是她先前只是凭着一时冲动做的事,也仅仅能料到这步,再往深下去,该如何做,怎么做,她都想不通了。

只能直愣愣的杵在那里,甚至都未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拎着个人头。

“都出去......”她双腿在发抖,几乎站立不住,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扬声道:“兵符!反贼崔初白的兵符在哪?”

反贼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众人亦清楚这两个字的份量,季玉禾自是朝廷的人,如有异心者,此刻不顺朝廷,无非是自寻死路,哪轻哪重,这些人还是知道的。

崔初白不得人心,先前他父亲的心腹不顺他意者都被他赶回了老家,他初站不稳,野心颇大,也没什么可用心腹,这也是为何,他必败之因。

有崔枕安的心计,却无崔枕安的缜密,且凡事把持不住自己。

众人出了阁去,房内仅剩下残败的一切,望着脚下的尸身,她似才反应过来惊吓,将那人头和手里的剑一齐丢出去,可是手上的鲜血却是如何都蹭不干净的,季玉禾吓的捂了肚子连连后退,因惊恐的缘故,宫缩也越发频繁。

那几乎被吓傻了的奶娘这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忙去扶住她,料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反应过来的季玉禾,只能背贴墙壁吓得哭出声,“奶娘,怎么办.....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我肚子疼......肚子疼......”频繁宫缩引发的不适让她更加害怕,完全不似方才的果敢,亦可说方才执手刀剑的似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这辈子季玉禾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做出这种事来,果真,人一当了母亲,体内的能量是无穷尽的。

她恨崔初白入骨,怕他害了自己与孩子的性命,却不得不走了这一步。

“小姐,你别哭,别动气,稳住,现在还不足月,你一定要稳住......”奶娘尽力安抚她坐下。

“奶娘,现在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谁能帮我们,谁可以帮我们?”

这奶娘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都围着季玉禾打转,从来都是季玉禾出主意,她服从,这回轮到自己出主意。

眼珠子胡乱转了两圈儿,脑子里仅能记起季玉禾先前喊的那句“反贼”。

“反贼.......反贼.....他是朝廷反贼,小姐你杀了反贼,为朝廷除了大害,咱们回京城,咱们这就回京城.....”

奶娘这回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也似在混乱之中拉了季玉禾一把,她双目茫然却猛点头,“对,对,他是反贼,朝廷不会怪罪于我,不会怪罪于我的孩子,咱们不能回京城,现在不是时候,咱们要去找崔枕安,他一定会保我的!他一定会!”

这是她长久以来,对崔枕安的信任,即便那男人眼中心中从未有过她,不过她相信,那男人一定会保她,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