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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气得心口起伏, 恨不得用眼刀子将她凌迟。

好一个穆国公府,好一个沐恩侯府。谢家再是荣宠权重,也不过是臣子。傅家又是什么东西, 竟然教出如此不知尊卑的女儿。

一个臣子之妻, 也敢威胁主子!

“谁给你的胆子!”

“端妃娘娘一片苦心,臣妇自然坦诚相对。”

“好,好。”端妃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谢少夫人, 本宫改日倒在好好问问谢夫人, 你们穆国公府就是这么谨守为臣之道的吗?”

“娘娘谬赞了,我们穆国公府向来忠君不二。臣妇今日受娘娘盛情款待, 也想找个机会向陛下谢恩。”

陛下!

端妃瞳孔猛缩, 这贱人竟然还敢去陛下面前告状。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香雅似乎吓坏了,一张白花般的脸越显苍白无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端妃突然对她一声吼,“难道还要让本宫亲自教你如何管住自己的嘴吗?”

这话是一语双关,既是骂她贪吃误了大事,也是骂隐素言语的不敬。

她泫然欲泣, 流着泪伤心告退。

隐素也跟着告退,“今日多谢娘娘的招待,臣妇告退。”

端妃恨恨地看着她,“谢少夫人走好, 莫要步子大了崴了脚。”

“谢娘娘挂心,臣妇一定谨记娘娘的教诲。”

她刚一出殿,就听到后面传来盘子摔碎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噼里啪啦”听得宫人们一个个大惊失色。

很显然,端妃娘娘气得不轻。

坤仪宫所有的宫人噤若寒蝉, 不少人偷偷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看着隐素。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把端妃气到这个地步还能全身而退,这位谢少夫人还真是厉害。

有人以为隐素仰仗的是思妃,也有人以为她的底气来自于夫家穆国公府,她在坤仪宫上下无数的目光中,神色自在如常地离开,如同她来时一样。

将将出了坤仪宫的地界没多久,一眼看到明显是在等她的刘香雅。

刘香雅站在宫墙边,面色在日头的映照下更是苍白到几乎透明。如同在寒风中挣扎的小白花,倔强到让人心生不忍。

“对不起。”这是刘香雅见到她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方的第二句话是,“谢谢你。”

对不起,谢谢你。

隐素理解这声对不起,却不明白这声谢谢你。

刘香雅让宫人退到一边,随后直了直自己的脊背。“早前我就听到谢少夫人的许多事,桩桩件件在我听来都是那么的震惊和意外。说来你肯定不信,我听到你的事情越多,就越想和你结交。可惜我已嫁人,无法再回到德院上学,若不然还可以和你当同窗。”

这话隐素确实不太信。

或者说半信半疑,怀疑是本能,相信则是因为对方的眼神。一个人的真与假,虚与实,大抵是能从眼睛里折射出来。便是隐藏得再好,只要用心去观察,必定能窥出端倪。

刘香雅的目光很诚挚,是那种让人可以卸下心房的真实。只是这样的真实,在宫墙深重的背景之下又显得那么的怪异。

“皇子妃身体还虚着,赶紧回去歇着为好。”

“我就知道你不信。”刘香雅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越发像一朵招人怜爱的小白花。“如果换成我,我也不信。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奇怪我的交浅言深,奇怪我的言语唐突,奇怪我突如其来的示好与亲近。

但我真的谢谢你,因为你敢想敢做不顾世俗的眼光与嘲讽。无论是被人逼着当众写字弹琴,还是在武举之上一鸣惊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从不在乎世人的议论。宫宴之上你自在随意,真当是在赴宴吃席。那时我就在想,我若能和你一样什么都不顾,只在意自己心疼自己就好了,所以我就喝了那半碗粥。”

所以刘香雅会喝那碗粥,还真是因为她的缘故。如此说来刘太后和端妃迁怒于她,她也不算冤枉。

“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皇子妃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是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刘香雅喃喃,目光幽幽地望着不远处的宫殿。这座天底下最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暗藏了多少的权利争斗。“或许是因为我无人可以诉说吧。”

宫外的风,仿佛吹不进高高的宫墙。但这宫墙之内的风,却又从未停止过。一旦入了局,哪怕是心里再不愿意,也会被皇权富贵的风裹挟着前行。

“皇祖母,母妃还有刘家上下,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嫁人时身不由己,夫死之后还要被人摆布,一想到我和我的孩子一辈子都将困在别人的棋局里,我宁愿他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世上。”

“那如今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果然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也只有你会在意我有没有如愿。若是换成他们,他们必会痛斥我是家族的罪人,指责我不顾大局。他们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弱女子。家族那么大,族中的子孙那么多,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我身上。大局何其深远,我见识不够野心也不够,我看不清也掌握不住,又拿什么去顾全。”

“那你如愿了,开心吗?”

刘香雅忽然笑起来,尽管笑容很淡很苍白,但眼底的愉悦骗不了人。

她很开心!

“我就知道你和说话最舒服,如果是别人一定会骂我狠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舍得抛弃。那孩子是我的骨肉不假,却也是姬宣的血脉,我为什么要为那样的一个男人生孩子,还搭进我自己的后半生。我宁愿当一个无子的望门寡妇,关起门来享受着荣华富贵,我也不要因为有子而被人盯上,下半辈子都不得安宁。”

她说了这么多,隐素真的很意外。

原以为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小白花,没想到小白花的底下还藏着坚韧果断的根茎,任凭皇权富贵的雷霆雨露,依然有自己的坚持。

虽然不是一路人,但还是很佩服。

“你开心就好。”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对?”刘香雅的眼神热烈起来,无比期盼地看着她。

她望了一眼高高的宫墙,道:“我又不是铁口金牙,哪里能断人是对是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换成我是你,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刘香雅闻言,苍白的脸仿佛瞬间鲜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皇子妃若想享受以后的富贵,还得有一个好身体,所以你应该回去好好休养。”

“我听你的,我这就回去。”

刘香雅从她身边经过时,声音压了压,“宫里都在传是有那些皇子们容不下我的孩子,我却是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闻言,认真看了对方好几眼。

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看来这位四皇子妃,也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刘香雅能看明白的事,刘太后或许也有会有感觉,但端妃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眼睛里全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以丧子丧孙之痛哭求陛下,最终如愿将十七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她之所以选中十七皇子,一是因十七皇子今年已有十四,眼看着就要成年,二是因为十七皇子生母早亡,以后的荣华全要依靠她。

消息传出后,京中的风向又变。

某日早朝,忽然有臣子上折,说是中宫之位空置已久,太后娘娘年纪已高不宜太过看操劳,请皇帝册立皇后以管理后宫诸事。

这份奏折一出,请立皇后的折子如雪片一般飞至皇帝的案头。皇帝压着折子不发,却也没有怒斥请折的臣子。

一时之间,后宫人心浮动,各路人马竞相谋算。呼声最高的莫于过端云淑三妃,其中又以端妃声势最大。

后宫前朝争论不休,各自为主时,京中又起新的流言。流言的主角是顾兮琼,世人纷纷指责她的不成体统,居然不知廉耻地痴缠十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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