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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稚穿着中衣躺在被子里,他没有丝毫的睡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他仍是在一动不动地侧躺着打量谢珩的侧脸,墨绿色的床帘昏昏暗暗的,夜光从窗户照进来,帘子上仿佛浮动着幽幽的水光,他像是对着一副画似的,看得直出神。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他眼中还是清明一片,他心想谢珩应该已经睡了,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些。

谢珩从来没有与人同床共枕过,他睡眠本就浅,稍微有杂音就无法入睡。枕边的李稚一直盯着他,呼吸声时不时乱一阵子,或者是被子窸窸窣窣动两下,他根本无法入睡,于是只闭目养神而已。

李稚刚一靠过来,谢珩就察觉到了,过了会儿,又靠近了些,就这样安静了良久,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慢慢地环抱住了他的腰,李稚的脸贴上了他的肩,明明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脸,但就是能知道他在暗自高兴。

谢珩没有睁开眼睛。

片刻后,左侧有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传来,谢珩低下头看向终于睡着了的李稚,静静地打量了很久,伸手帮他将被角轻掖了下,没想到这动作却把李稚弄醒了,他看着李稚,李稚半睡半醒的,看见他时表情像是在做梦,忽然亲了他一下,然后抱着他埋头继续睡了。

大约是没有料到的缘故,被亲了的谢珩很久也没有动,终于,他抬手轻揉了下李稚埋在自己怀中的脑袋,笑了下。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膳,谢珩还是叫了个大夫帮李稚看了看。李稚自觉得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异样了,不痛不痒根本没必要看,但是一觉睡醒的他心情特别好,人也格外的温驯,谢珩说什么他做什么,老老实实地让大夫把了脉,大夫说了一大堆反正他也没记住半句,大夫走后,他重新看向谢珩,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了。

谢珩道:“好好休息两日,这几天先别忙别的了。”

李稚点了下头,脸上还是笑。

谢珩是看不懂如今的孩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对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上心,“还是要认真喝两日药,少年咳血是个忌讳,我让人备好药,你准时服就好。”

“好。”

谢珩看他还是一副盯着自己神游的样子,放轻了些声音,“听话啊。”

李稚继续点头,他试探着问道:“大人,我以后还能够和您一块睡吗?”

谢珩难得也失笑,“你想过来睡的话,直接到这边来就好。”

李稚眼睛顿时雪亮。

药送过来后,谢珩让李稚喝药,正好大清早徐立春来送文书,谢珩多吩咐了他两句,一旁李稚听他的安排,似乎是今天有人要来访。每日来谢府登门拜访的人多不胜数,谢珩却很少接见,更别提亲自叮嘱徐立春准备好接待,他不由得生出点好奇来。

徐立春走后,李稚忍不住问谢珩道:“大人,今日有贵客要登门吗?”

谢珩道:“是有个重要的人要来。”

李稚想了下,以谢珩的地位,他如此看重的人会是什么身份?思来想去,他问道:“是陛下吗?”

谢珩闻声看向他,李稚这押奖一样的表情让他笑了下,“不是,是我的一位表亲,算日子他今日该到了。”

“表亲?”

“是我的表弟,你若是好奇的话,也可以跟着见见。”

夜晚,李稚见到了谢珩所说的那位表亲,他原以为谢家的亲戚都是达官贵族,来去必有大排场,然而在谢府门口看见那人时他却很意外,青年披着一身雪,牵着一匹黑骊,抬手摘下了黑色的兜帽,那双桃花眼清明漂亮,抬眼时仿佛生出潋滟的光,但仍掩饰不住的风尘仆仆后的疲倦,能看出他应该是赶了很久的路。

年龄、气质、长相,加之上午谢珩说的话,李稚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桓家大公子桓礼。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人实在是长得很漂亮,李稚很难具体用某个词汇形容出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这是一种利落、飒然、直击人心的漂亮,并不阴柔,也不阳刚,非常独特,盯着人时有点轻浮、有点漫不经心。

他站在雪里一抬眼睛,简直全世界的人都会去爱他。听闻谯洲桓氏出美人,谢珩的母亲桓郗便是一例,可惜年纪轻轻香消玉殒,只留下一段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传说,要说这世上的传说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直到看见眼前的桓礼,李稚好像才隐约懂了些。

桓礼看见谢珩时,抬手打了个招呼,他没说什么,谢珩却是一眼就看明白了,当日他私心希望谢灵玉能够放下前尘往事,于是写了那封信寄给桓礼,如今只看桓礼的神色就能知道,到底是没有结果。

算了,世上的事情终究无法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