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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红尘”这一剑,令一众皇子皇女全数沉默。

就连鲍武都是一哆嗦。

“这……这他妈是谢红尘?”他小声问。

仅这一招,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师问鱼苦心培育的虺蛇血体质,绝不是此人之敌。

第一秋眉峰紧皱,他注视空中一改平素温和知礼,变得狂张肆意的“谢红尘”。

“你是何人?”他不动声色地问话,余光却扫向苗耘之。

苗耘之果是推着黄壤,缓缓退出人群。

他也是老人精,知道面前“谢红尘”状况不对。

虽不知是何原因,却也担心是奔着黄壤而来。

此时他退也退得隐蔽,并未引人注意。

只是,苗耘之回首又看了一眼第一秋。只见这位司天监监正站在众人之前,紫袍玉带,身姿挺拔。并未有丝毫退缩。

“师问鱼这儿子倒是生得不错。”他自顾自嘀咕了一句。推着黄壤就要从司天监后门离开。

而此时,轮椅上的黄壤,流下一行眼泪。

她看不见第一秋,甚至连一句叮嘱都不能有。

他们都说谢红尘,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并不知道。

黄壤依旧端坐在轮椅之上,身上还裹着第一秋为她缝制的披风。因着晨间准备出门,她双腿上还搭着兔毛毯。

那个人的温度,一直萦绕在他身边。

可当他有难时,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祸事,是自己带来的吗?

黄壤心中这般揣测,可是她又能如何?

无能为力四个字,绞碎肝肠。

苗耘之看见了她的眼泪,在漫天风雪之中,那清泪一串一串,划破美人脸颊,闪亮剔透。

“黄壤?”苗耘之心知对方很可能冲着黄壤而来,他也不能停留,只是道:“莫非你真能听懂我等说话?莫难过!老夫既应他之请,自当终身践诺。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你就能像今日一般,好生活着。”

他一边说话,一边带着黄壤,拼命奔逃。

苗耘之不是剑仙,但他见过无数剑仙。他知道以现如今“谢红尘”的实力,这点距离,他甚至不能使用传送法符。

否则法术波动,一定会被察觉。

而司天监外,“谢红尘”冷笑:“蝼蚁而已,也要挡车吗?”

监正大人心知此战必然凶多吉少,但他瞅着这张脸,也着实来气。

他自储物法宝里掏出一双黑色指套,不急不徐地戴好:“总要试试。”

“谢红尘”再不同他废话,一剑破天。

其他皇子皇女见状,只能远避。第一秋手上指套乌黑,似金属,似布料。他双手一合,竟然接住了这一剑。那指套的强光与剑风摩擦,火花四溅。

第一秋的手冒出青烟,很快便传出一股焦香。

他眉峰紧皱——面前的“谢红尘”功力提升太多。而这眼神,也凶悍威严,绝不是谢红尘的眼神。

啊,方才有人说,他不是谢红尘。

第一秋目光微抬,想要寻找方才说话之人。但缭绕剑光之中,哪里还看得清?

幸好,李禄早已经赶过去。

那人赶来之时已经重伤,说完第一句话,就掉下了屋脊。

李禄找了半天,终于在街边的沟渠里将他扒拉上来。

“你是何人?”李禄喂了他一颗灵丹,急急问。但见此人一身是血,披头散发,实在不好辨认。

“我、我……是……”那人缓过气来,却说出了惊天动地的三个字,“仇彩令。”

“仇彩令?”李禄惊呆,但他知道时间宝贵,第一秋也不可能撑得住许久。他急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仇彩令挣扎着坐起来,道:“是谢灵璧……他夺舍宗主谢红尘,暗自修炼灵魔鬼书,甚至吸取了几位长老的功力!”

李禄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他怒吼:“那要如何是好?你们玉壶仙宗的长老们是都死绝了吗?!”

仇彩令急喘,道:“我已通知剩下的长老,他们正在备战,立刻就会赶来。”

若在往常,仇彩令这样的神仙人物,也不是李禄这等人能见得到的。但此刻,李禄简直想把他扔回沟里。

“我们监正如何拖得住这魔头?”李禄嗓子都破了音,“他来上京,到底要干什么?杀阿壤姑娘吗?”

他这猜测,倒是合理。

毕竟两次入梦,谢灵璧都在黄壤手上吃了大亏。他恨黄壤并不奇怪。

而仇彩令也困惑,道:“不、不知。”

李禄绝望:“那其他长老究竟何时才能赶到?”

仇彩令没有回答。

其实,玉壶仙宗这些长老,已经多年不曾出手。

如今突然出了一个谢灵璧,修为如此惊人,谁敢小视?

于他们而言,一个不慎,已经不是身败名裂,而是身死道消。大家自然要将法宝、符咒全部备齐。

谢绍冲已经急疯了。

如今宗门中,老祖失踪,宗主发疯,长老们受伤的受伤,助战的助战。

就剩他一人,不知所措。

还是谢笠提议:“师伯,宗主袭击了长老,又杀向上京。这着实不对。我们是不是搜索一下曳云殿,看看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谢绍冲只得带人搜查曳云殿。

然而这一查,他们还真有了重大发现——曳云殿的暗室里,囚着一个人。

谢绍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祖?!”

而暗室之中,被囚困的“老祖”容色十分平静。他问:“师父他……杀向司天监了?”

“师父?”谢绍冲打不开他的禁制,此时一脸茫然:“谁?不过宗主他确实向上京而去了。据九曲灵瞳传回的消息,他正与司天监激烈交战。”

而他面前,“谢灵璧”深深叹气:“他还是这么做了。”

谢绍冲焦急道:“老祖,宗主他……修炼邪功啊!第一秋已然不敌,其他长老还未赶到。司天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您可要想想办法啊!”

“第一秋……不敌?”“谢灵璧”脸上,慢慢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谢绍冲急道:“老祖,第一秋凡人出身,虽体质奇物,但岂是宗主之敌?”

“谢灵璧”不敢置信,半晌才道:“可……吾被夺舍之时,曾在体内留下禁制。并将破解的剑势细绘拆解,令青蓝传送给他。他难道不曾收到?”

“夺舍?”谢绍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他大声道:“青蓝?聂青蓝何在?”

“师伯!”门外有弟子跑进来,正是气喘吁吁的聂青蓝。他焦急道:“师伯,我师父不知道怎么了,正与司天监交战。第一秋被他魔功所伤,已经……已经战败!只怕此时……已经身亡了。”

谢绍冲震悚,暗室里,“谢灵璧”怒喝:“吾曾命你转交给苗前辈之物,你难道不曾转达吗?”

聂青蓝被这一声厉喝吼得发晕,好半天道:“我、我……弟子送了啊。师父交待下来,弟子就送过去了……不对,此事不是师父交待的吗?老祖您如何得知?”

“这不可能……”披着谢灵璧躯壳的谢红尘喃喃道,“他有破解之招,为何会战败身亡?”

许久,谢绍冲问:“你……你是宗主师兄,是也不是?”

谢红尘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自言自语:“这不可能。究竟何处出错?”

谢绍冲沉默片刻,忽然说:“有没有可能……是您留下的剑势太过高深,监正他……虽有大才,然毕竟非剑道中人。他可能……”

谢红尘抬头,与他对视,许久,二人同声说出三个字:“看不懂……”

“快,助我脱困!”谢红尘怒道。

谢绍冲与聂青蓝、谢笠慌忙上前帮助。

司天监前,第一秋接下谢灵璧第一剑,立刻知道不能硬扛。

他双手已焦,而谢灵璧的第二剑却未能取他性命——司天监的三尊超甲级对战傀儡齐齐上前,三尊成阵,竟然硬生生接住了谢灵璧一剑。

“真是麻烦。”谢灵璧无心与第一秋对战,他遥望皇宫,而就在宫中,一座高塔若隐若现。

塔尖之上,一人身穿黑白相间的道袍,长发灰白,迎风而立。

谢灵璧冷笑一声,蓦地收了心剑。随后,他微一蓄力,周身顿时腾起黑雾。黑雾之中,鬼哭凄厉。无数骷髅在黑雾中腾挪变化,不时露出尖利的獠牙。

这可不像是正道功法。

第一秋单是面对这怨气,便不由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苗耘之可有带她出城。

他突然这般想。

“师问鱼!给你儿子收尸!”谢灵璧的声音隐在黑雾里,高高低低,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随着他话音落地,黑雾团团,直击第一秋!

第一秋闭上眼睛,身上所有可用于防御的法宝,都在瞬间开启。尽管三尊超甲级对战傀儡挡在他面前,但被黑雾侵袭,瞬间化灰。

他站在一片飞灰之后,时间似乎变得无限缓慢。

半生回忆,迷离重叠。他生来酷爱铸器,一生心血,大多倾注于此。

世间浮华万千,并不曾入他之眼。唯有那一抹亮色,一眼凝睇,一世惦念。

——临别之际,竟然也没同她说一句话。

可惜今生太弱,不能护她。

灵魔鬼书的气劲腐蚀三尊对战傀儡,击中了他。第一秋护体法宝尽数破碎,他被击飞出数丈之遥,血喷出来,已呈黑色。

虺蛇毒在谢灵璧这样的修为面前,显然是不值一提的。

面前,谢灵璧的笑声仿佛也掺了血,字字瘆人。

皇宫一角,孤塔之上,师问鱼长衣当风,沉默注视。

谢灵璧已经连伪装,都不屑于。他再次抬手,本要结束第一秋的性命,然而此时,一丝术法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循着气息望去,只见远处内城门口,一人推着一架轮椅,正要使用传送法符。

谢灵璧凝目一望,轮椅之上,坐着一个女人。

“贱婢!”他踏风而行,自空中击出一掌!

就是这两个字,已经足以让黄壤认出他——谢灵璧!

他占用了谢红尘的躯体,而且陡然之间,修为暴涨!

无数黑雾挟裹着涌动的骷髅,直扑黄壤!

苗耘之瞬间护身法宝全开,但谢灵璧这一击,挟怒而来。他本身又全无修为!

黄壤眼睁睁地看那骷髅扑直眼前,那一瞬间,她心中并无恐惧。

死对她而言,并不可怕。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恩赐。

任何死法都是。

她甚至没有闭眼,平静地注视这邪异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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