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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甚少有人能看到这睁开的瞳色间卓然的光华,年俊这样想着,却看到刚才还紧闭着眉眼的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来,她静静的看着院子里跑着圈的清河,眼神柔和而温润。

年俊朝旁边等阶上的木榻看去,身着深紫锦袍的女子大剌剌的睡在上面,锦袍上偰绣的古纹范印着神秘的气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文字。她紧闭的眉峰间有一种淡雅的沉然和宁静,额边散下的碎发静静垂下,韶华静好。

年俊看着洛宁渊眼中的神色,便明白她一向对清河是不同的,也许整个洛家只有清河和凡叔能让她在不经意间露出这种神色,他伴在她身边良久,知道这是她真正将某人纳入羽翼之下的意思。

看来,小姐取名字方面天生就有让人瞠目的潜力。

他是漠北战场上翱翔的雄鹰,一腔抱负满怀,曾以为所有的生命都会在那片壮烈的土地上撒尽,直到应洛家本宅招选而入得禹山来,才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广阔。

明明他近一年来修习的也是洛家祖传的《亢龙诀》,可成效比起清河来却差了不少,他至今还记得当洛清河告诉他学的是《大力诀》时他呆愣的表情,明明是百年洛家不传之秘,如今不仅传给了外人,还改了这么个让人痛不欲生的名字。

他第一次见到洛宁渊的时候,是极冷的寒冬,她也如今日这般雍容的躺在软榻上,皑皑白雪下,也是这样极单的常服。那时候他便明白,这个女子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简单,在她这个年纪能将功法修习到这种境界的人,古今甚少。

他不止一次感叹过,这丫头绝对是个怪胎,才不过十六岁,却能举起千斤之石跑上十几圈,而他如今也不过才堪堪举起罢了,连挪动都不能。

只是这般的女子,怎会舍得在那孤寂寒廖的禹山别庄里一住十六年,静待年华逝去。一年之后他开始渐渐明白,像她这样透彻的人无论在哪都是无区别的。

院子里举着巨石的清河跑得正欢,年俊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

而如今对他而言,哪怕做不成扬名千古的战将,这个女子都值得他追随一生。

这里自然是听不到外面的闲言的,况且就算是听到了,里面的人也未必会挂心。

年俊转过头朝洛宁渊看去,正大光明、毫无躲闪,洛宁渊一向不喜欢躲闪之辈,他也慢慢养成了瞧人端正无缩的习惯。

凤华别庄,不,洛府大门里和过去的半月一般无二。

他知道他家小姐容颜华美远超于他所见的任何一位所谓的美人,这种气度和芳华,才真真称得上瑶华之姿。

按理说,刚入京城的贵家小姐大多会举办诗会或宴会,邀得名门小姐来结识一番扩大交往圈或是以此提高自己在京城贵女中的名望。可半月下来,洛家小姐硬是没有丝毫介入京城贵女圈的迹象,也没有哪家闺秀有收到洛家小姐发出的邀请,所以这神秘莫测的洛家小姐在引得众人注目的同时,京城里也渐渐有了洛氏女容颜粗犷,好武成性,文采欠佳的传言。

只可惜,养于深山十六载,世人皆不知。

只可惜,洛府大门紧闭,每天只有侧门开启之后下人出来购买一些物什,不少闻名前来的酸腐儒生则对着那紧闭的大门和杀气腾腾的侍卫望而生畏。

院子里跑着的清河渐渐力不从心起来,眼滴溜溜的转了一下正待放下巨石,清雅的声音在院子里悠然响起:“清河,还有三圈。”

凤华别庄外换下的牌匾每天都引得路过的人驻足观赏一番,甚至还有些得知消息的人刻意来这探寻探寻,仅仅几天,洛家府门外的光景都比得上那些享誉甚久的京都古迹了。

声音很淡,但却毋庸置疑,清河委屈的扁扁嘴,继续跑了起来。

收势欲拢,更飘逸出杀伐凛冽之态。

一炷香之后,‘哄’的一声巨响在院子里响起,众人对此习以为常,毫不动容。

沉木雕刻的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端端正正的摆了两个字在上面——宁渊。

清河摆摆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把卷起的劲服放下朝木榻上躺着的洛宁渊走来。

瑜阳看着婉阳脸上罕见的思索神情,纳闷的朝小案上的棋盘看去,握着的手猛然一紧。

“小姐,我跑完了,怎么样?《大力诀》第五层我已经练好了,什么时候教我下一层。”她脸上红扑扑的泛着热气,一双眼睛格外精亮。

她可不相信只是物归原主这么个简单的答案而已,父皇对洛宁渊的容忍才是整个京城豪门世族不敢妄动的真正原因。

“等你什么时候举着它不喘气了就可以了,现在不行。”洛宁渊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那块巨石:“从西山搬这个东西回来也费了我不少手脚,我答应了人家两个月后还回,你加紧练习就是了。”

有能耐让父皇收回那道颁下的圣旨,还能让父皇对她这样堂而皇之的入住凤华别庄而视而不见,这个消失了十六年的洛家小姐绝不会是个粗鄙无才之女。

清河憋屈的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丑疙瘩,满脸不情愿:“谁家这么小气,连块石头都舍不得。”

浅蓝华裙的少女摇了摇额头,额上随之晃荡的水晶佩玉有一种夺目的张扬,她嘴角勾勾,划出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个洛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洛宁渊没有出声,朝那块石头望了望,眼睛难得的眨了眨,这的确是块石头,但却是她从西山御苑里搬来的瑞石,虽说是不问自取,但她也做了担保,应是无事才对。

窗外的院子里带着秋雨过后的湿润,薄薄的雾气慢慢荡漾开来,缠绵而柔软。

“小姐,我们出去逛逛吧。”

“是吗?”婉阳把手中的棋子置放在棋盘上,双手拖着下巴朝窗外望去。

“有什么好逛的,你才来几天对这人生地不熟,没什么必要。”洛宁渊轻飘飘的回了一句,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回避这个洛清河半月来日日提及的话题。

“哪有,我只是闲来无聊,听玲珑她们嚼嚼舌根罢了。”

“熟,太熟了。”清河从腰间拿出个小册子,细细翻看起来:“西山的皇觉寺和梅林,城东的回望桥,舒和斋的素饼,东来楼的全席宴还有……”

婉阳轻瞟了她一眼,眼波缓缓流转起来,嘴上噙着的笑意带了一丝狡黠:“还说瞧不来别人,这不是赶着打听她的消息嘛。”

洛宁渊看她来势汹汹的念叨,愣了愣神,随即好笑起来,这个丫头,恐怕是搜寻了很久吧。

“姐姐别生气,我不过就背地里叫一叫罢了,也不知有多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取这么个名字!我看也就是个粗鄙的丫头,父皇宫里的人说她写的字可是难登大雅之堂呢!”瑜阳说到这,就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起的把柄,得意的翘了翘嘴唇。

也罢,在禹山那么个地方确实也很闷人,难怪她一个劲的想出去了。

“这洛家小姐名唤宁渊,你老是唤她乳名,太不端重了。”婉阳自进来后头一次摆正了颜色,语气少有的郑重起来。

“换衣,我们出去。”正在使劲说着的清河一下子卡在了当下,舌头慢慢打转回不过神来。

“借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这洛宝珠好生小气。”瑜阳听得原委,倒也不再胡搅蛮缠,只是嘴上仍是不讨饶,一副不舍的模样。

“小姐,你答应了。”

“这凤华别庄本就是洛家所有,当年借给皇家后便没有收回,这些年下来凤华宴年年在此举办,别人也就以为是皇家的了。要不你以为凤华别庄平日怎会如此难用,父皇总不好成天拿着别家的东西来当人情不是?”

“对,我们现在就出去,就去你说的那个东来楼。”洛宁渊从木榻上坐起身来,清河忙不迭把蔓纹锦鞋放在她脚边替她穿上,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姐姐你说什么?”瑜阳惊呼一声,脸上尽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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