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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大火过后, 苏家的宅子已不能住人。

烟火燎过的地方,残破而乌黑。任是谁见了这样的光景,少不得要问一句那得是多大的火。若不是极旺的火势, 也不能将好好的宅子烧成这样。

外面停放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寻常的马车, 另一辆装着棺材的素车, 棺材里收殓的是苏老爷的尸身。

宅子里不时传来哭骂声, 引得行人驻足。等看到素车上的棺材时,少不得要说一句“晦气”, 然后加快脚步离去。

突然苏夫人冲出来,扑在那棺材之上, “你个天杀的啊, 你就这么走了, 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随后苏婵娟和苏大官姐弟俩出来, 一个个的都不肯上马车。苏大官拼命地推着马车上装好箱笼, 见推不动之后又是踢又是打。

“娘, 我不走, 我要留在京城, 我要做大官!”

“娘,我也不走,我还没嫁人呢, 我要嫁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我要当官夫人!”

苏夫人闻言, 哭得更大声。

她也不想走啊!

来京城之前, 她在庆州城不知显摆了多久, 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家要进京城享福,如今让她就这么回去, 她的脸往哪里搁。

但是二丫说了,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得回庆州去避一避风头。等以后世人淡忘了此事,再接他们进京,到时候给他们买更大的宅子。

“娘,你再去和那个死丫头说说,凭什么她在京城里享福,我们就要回庆州。我才是苏家的男丁,她一个死丫头片子算什么东西!”

苏婵娟不大的眼睛里隐有算计之色,“娘,不如您和官哥儿回去,我留下来。我去公主府找郡主,一来可以和她做伴,二来还可以照顾她。”

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停摇头。

这苏家人还真是没法说,亏得郡主是个感恩的,不仅不埋怨苏家人对自己的苛待,还处处替苏家人撑腰。

之前的事就别说了,单说这一次。明明是苏老爷自己喝多了打翻烛台走的水,苏家娘几个非要说是谢家人做的,害得郡主轻信了他们的话,闹到了陛下面前。好在萧大人断案如神,这才还了谢家人的清白。

听说因为这事,郡主都被长公主给训斥了。

即便是这样,郡主还是给苏家人说了不少好话,若不然就不止是被赶出京城这么简单。谁知苏家人还不知足,居然还埋怨郡主,可见真是人心不古欲壑难填啊。

这时谢家的马车进了巷子,一进巷子就听到苏夫人用尖刻的声音在骂苏婵娟。

“你个死丫头,你倒是会为自己打算,合着你也想丢下老娘和我弟弟,留在京城里享福。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乖乖跟我们回去,郡主娘娘说了,让你在庆州找个人嫁了,你的嫁妆她出!”

“娘,庆州能有什么好人家?京城里随便一个公子,也比得上州官家的公子们。我不要回去,我就要在这里嫁人。”

“你个没用的东西,咱们进京这些时日,娘不是让你放开手脚去找吗?你自己找不到,又怨得了谁。”

“谁说我没找到的,是您没帮我和陈夫人说好,若是您说好了,那我不就是解元夫人了吗?”苏婵娟小声说着,明显底气不足。

苏夫人“呸”了一口,泼妇的样子尽现。“不是我没说好,是那陈家公子没看上你,人家已经和国公府的姑娘定亲了,你别再做梦了!”

一时之间,叶氏等人全都看向谢姝。

谢姝问谢娴,“大姐,陈家和国公府定亲了?不知是哪个国公府?”

谢娴原本打算回到家后再说此事,如今已是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是秦国公府的大姑娘。”

那就是白蓁蓁。

谢姝只觉得荒谬。

纵然她知道自己和陈颂已无可能,也不介意陈颂和别人结亲,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人会是白蓁蓁。

“这亲事不错。”

“白家人放出话来,说他们不重门第,只重人品,看中的就是陈颂的为人与才学。”

又是这样的说辞。

白家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谢家马车经过时,苏家人认了出来。

苏夫人恨恨地“呸”了一口,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道:“人家陈公子已经是解元郎,哪里是谁都能配得上的。有些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没羞没臊地缠着人家不放,真是不要脸!”

她叉着腰,对着谢家的马车又啐了一口。

突然,谢家的马车停下。

下车的是叶氏和叶兰姐妹俩,姐妹俩脸色一样的难看,看上去有些气势汹汹。叶兰一把抓住要逃的苏夫人,叶氏上前就是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她好几个大耳光。

叶氏一边打一边骂:“你个无德的贱妇,黑心烂肝的玩意儿,什么话你张口就来,怪不得会遭报应。你男人尸骨未寒,你还在这里造孽,难道不怕还有报应吗?今日我让你好好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就诬陷别人。”

没有人上前拉架,不说是巷子里的街坊与路人,就连苏婵娟和苏大官都躲得远远的。

谢家这次无妄之灾,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苏家人的诬蔑。好好的清白人家莫名其妙被冤枉,还坐了几天牢,换成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苏夫人被打懵了,一时回不过神来。等她回过神来时,一张脸又红又肿,叶兰和叶氏姐妹俩也已经上了马车。

“天杀的,我不活了!”

她嚎着,喊着,哭声震天响。

而谢家的马车,早已驶离。

叶氏揉着发麻的手腕,不太敢看谢十道的眼睛。成亲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展现出如此的剽悍,但是她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想再多扇几个巴掌。

谢十道看着她,然后小声说了一句,“夫人刚才好生威风。”

她一听这话,顿时羞涩不已。

因着半道上姜瑜先下了马车,如今车内只有他们一家人,她虽觉得不好意思,却也没有多少的不自在。

只是一想到陈家的事,她心里就不舒服。陈家与谁结亲,她都可以无所谓,唯独那个秦国公府……

她担忧地看向谢姝,谢姝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马车的轱辘压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透过车厢,谢姝看到自家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陈颂看着马车驶近,几欲上前,又止住了脚步。

谢家人下了马车,谢十道看到他之后,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谢伯父,谢伯母……”

他行着礼,明显有些局促。

谁都知道他是来找谁的,包括年纪最小的谢则美。

谢则美问他,“陈大哥,我们刚才听人说,你和什么国公府的大姑娘定了亲,是真的吗?”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白得难看,“娇娇妹妹,我……有话和你说,你能不……以吗?”

谢姝点头。

没什么不可以。

有些话之前虽然说过,但很必要再说一次,免得后续还有麻烦。

既然她同意了,叶氏等人便不好说什么。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如同他们的脸色。一个沉郁不安,一个平静如水。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两个人,从小到大不知有过多少同样的相处。

过往的岁月中,哪怕是短暂的一个见面,哪怕是简单的说上几句话,对于陈颂而言都是无比的期盼。

然而这次,他竟然在害怕。

父亲说,和白家结亲后便能与郑大人成为亲戚,对他们陈家是极大的助力。母亲说,白大姑娘性子温和,日后必能与他相敬如宾。

议亲的事,他们都瞒着自己,直到真正定亲之时他才知道。原来母亲之前的话都是在稳住自己,而父亲所谓的娶妻娶贤说的并不是他看中的姑娘。

人人都说他时运起,先中举再定亲,举是魁首解元,亲是高门贵女,何其有幸,但没有人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娶什么高门贵女,他只想娶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那日就是在这里,他见过白大姑娘,依稀记得是一个长相寻常面色不太好的姑娘。不管对方的身份有多显赫,在他眼里都不如眼前的人。

“娇娇妹妹,如果我让我父母退了白家的亲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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