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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哥,你觉得这可能吗?且不说你父母不会同意,便是他们同意了,我也不会答应你。上回我已与你说得很清楚,若是门当户对,那结的便是两家之好,非两家之怨。”

“他们会同意的,只要我坚持,他们肯定会同意……”

“这么勉强,结的还是两家之好吗?就算我答应了你,我们勉强在一起,日后你们陈家处处被白家和郑家打压,你们真的不会怨我吗?人心易变,你能保证你不会变吗?”

“我……能保证。”陈颂急切着,似是怕谢姝不信,举着手就要发誓。

谢姝制止了他,“你的誓言什么都保证不了,因为现在的你,不能替多年后的你保证。正如幼年的你,那时候你又如何能为现在的你承诺别人什么呢。”

他愣了。

他曾经以为眼前这个娇美的姑娘性情乖巧懂事,注定要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事事依赖于他,处处都要他的呵护照顾。

然而此时,他发现自己错了。比起他的留恋难过,面前的人却是无比的理智平静。这样的平静让他有种错觉,好似他从来就不曾与对方认识过。

“难道我们就这样了吗?”

“我们从来都只是相熟的街坊而已,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可是……”

“陈大哥,其实你比谁都清楚,你只是不甘心而已。比起我们家的门第,你们家与国公府结亲才是明智正确的选择。比起你父亲的仕途与你自己的前程,些许的不甘又算得了什么。”

“娇娇妹妹……”

“陈大哥,如今你已是定亲之人,为免白大姑娘听到而误会什么,你还是叫我谢二姑娘的好。当然我也要改口,不能再像过去一样称你为陈大哥,而应该唤你为陈解元或是陈大公子。陈大公子是读书人,想来不会做出强人所难之事,所以还请陈大公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在此祝陈大公子婚姻美满前程似锦。”

陈颂听到这番话,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目光也渐渐黯然,眼底再无一丝光亮。嘴唇嚅动几下,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谢姝毫不留情地转身时,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痛苦地被人抽离,可是他的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

不知过了多久,谢家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他眼睛里迸发出的光,在看到出来的人之后又黯淡下去。

出来的人不是谢姝,而是谢娴。

谢娴比他大不了多少,两人也算得上自小相识。

“以后你别来了,万一被人看到不仅对你自己的名声不好,对我家娇娇也不好。”

说完这话,谢娴再次把门关上。

因为这件事,谢家上下都怕谢姝多想,就连谢则美都少了往日的调皮,一个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

她哭笑不得,同时又很感动。

叶氏私下安慰她,“娇娇,你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好了之后就忘了这事。”

“娘,我不难过。”谢姝说。

她更哭不出来。

但认真说来,其实也并不是一点都不难过,毕竟人非草木。如果非要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她想应该是有些怅然吧。

这样的怅然顺理成章让她失了眠,直到深夜都无法入睡。索性叹了一口气披衣而起,趿着鞋走到院子里。

桂花又盛开了些,桂香浓郁,混在微凉的空气中无孔不入,丝丝缕缕的四处飘散,于漫漫长夜中恣意漫延。

她坐在小亭中,独自静思。

夜色将她笼罩,她却能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突然她心念一动,望向院墙的方向,仿佛是为了印证她莫名其妙的感觉,一道修长的身影跃过墙头,然后飘然落地。

她扯了扯嘴角,看着来人走近。

是萧翎。

星月皆无的夜,他一个夜闯民宅的人居然穿了一身胜雪的白衣,仿佛丝毫不惧自己的行踪被别人发现,甚至还堂而皇之地招摇着,如同寂夜中盛开的幽昙花。

姿仪如仙,容貌亦佳。空气中盈荡的桂香,似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流连在他的衣袂间不停地聚拢。

【你来得正好,我有话问你。】

谢姝看着他,坐着未动。

他缓步而来,跟着坐下。那双狭长的眼在夜色中越发幽深,如无底的深渊一样令人不敢直视,更不敢多看。

【长公主是不是知道了?】

萧翎点了点头。

“她已有所怀疑,我怕她派人去查的时难免会草惊蛇,所以我直接把实情告诉了她。”

猜测成了真,谢姝反倒不知道该问什么。冗长的沉默过后,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起了熙和郡主。

【那火既然是熙和郡主放的,难道她也察觉到长公主已有所怀疑,为免长公主从苏家人口中问出真相,所以想将苏家人灭口不成?】

“是。”

这个答案,早在谢姝猜到火是熙和郡主放的时候,就已经昭然若揭。

【苏家人这个时候离京,也是她的意思?】

“是。”

两个问题都得到肯定的回答,谢姝不由得深思起来。在她努力思考之时,萧翎既没有出声提醒,也没有扰乱她的思绪,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极那月下的爱花人,正静等着花开的时辰。

半刻钟后,她脑海中灵光一现。

【你故意放他们走,路上必定有安排。若是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会遇到劫杀,到时候你再把熙和郡主原本就要将他们灭口的消息透露出去,他们和熙和郡主必定会内斗。只要矛盾被激化,说不定他们情急之下会主动说出真相。】

“聪明。”

萧翎的这声夸赞无比由衷,眼底若星光隐现。

谢姝又想到一事,将将舒展的眉头又拧在一起。

【王甲申呢?】

自王甲申被他带走之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王岳叛国,陛下震怒,所以王甲申必须死。”

死了?

谢姝细细琢磨着他的话,忽地明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王甲申必须死,所以死的只是这个名字代表的一切而已。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你答应帮我做七件事,这事算第二件。】

出乎意料,萧翎并没有纠结,而是直接同意。

谢姝见他如此爽快,反倒有些意外。

一阵沉默,唯有桂花继续不知疲倦地散发着香气,丝毫不顾人间的悲欢离合,也不管世人的喜怒哀乐。

谢姝起身,装作困倦的样子打了一个哈欠。

“时辰不早了,我也困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萧翎也起身,靠近。

“你睡不着,是因为那个陈颂吗?”

谢姝闻言,并未反驳。

“多少有一点吧,到底认识了这么多年。”

“他们只是定亲而已,事情尚有转寰的余地,你若不甘,我可以帮你。”

这话是真心的吗?

谢姝看着他,虽然自己不会读心术,但却能从他的神情和目光中看出一些端倪。若自己说不甘,他恐怕不仅不会帮忙,反而会从中作梗吧。

【你少试探我,你忘了我上辈子可是异世的人。我们异世的女人才不兴什么从一而终,便是换男人如换衣服一样也是常事。不就是亲事没成嘛,我有什么好不甘的,这天下最多的就是人,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萧翎闻言,忽地欺近。

“那你好好看看,我这个两条腿的男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