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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天崩地裂后, 灵女峰外渐渐恢复了从前的秩序,修士无论在哪都有着最旺盛的生命力,在废墟之上筑就起新的山庄、坊市。

不过是一个多月, 除了一些害怕灵女峰再次崩塌的修士选择了离开之外, 那场天灾留下的影响似乎完全消退了, 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可灵女峰内,那些与山峦同生同长的微小生命, 却远远没有那样顽强, 陨灭在那场崩坍之中,剩下一片无人知晓的死寂, 就好像灵女峰也变得消沉了,等待一次漫长的恢复,而这场恢复也许是以十数年为计。

“我大概是, 找到六哥在哪了。”陈献的声音一反常态的迟缓犹疑, “可是……”

翁拂等人利用上代山鬼的元灵,掘开了一条通向灵女峰腹心的通路, 所以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可如今灵女峰崩塌过一回,通路阻断, 再想进入峰体内部便成了件不大不小的难事, 倘若如翁拂一般不顾灵女峰的风水灵脉走势、只顾成功,那灵女峰早晚要塌第二回 。

神识无法深入查探山体,在只能从钟盈袖的提示中确认大致范围的情况下,拥有绝对嗅感的陈献是最有可能找到陈缘深的人。

“可是什么?”沈如晚问。

她垂眸站在那里,她有种别样的沉寂,比往常更冷清。

陈献用余光悄悄地看过去, 有点捉摸不定。

先前沈前辈听说陈缘深绝难生还, 一时伤痛, 甚至于昏了过去,他还以为现在沈前辈的反应应当更加激烈一点,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平静。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算是死了,还是活着。”陈献慢慢地说,虽说他和陈缘深这个族兄并没太多交集,到底是同族血亲,不免也为族兄伤感。

眼前灵光骤然一现,如同日光骤然在他们眼前迸发,陈献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空空荡荡,只剩下楚瑶光的身影。

陈献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又闭上。

沈如晚循着陈献指点的方向,绕开山体内蜿蜒复杂的灵脉,很慢很慢地向山体中心遁去。

凭虚御风、瞬息千里都是在地面上才能运用的道法,想要潜入地表之下,则需要对土行道法有所了解。

沈如晚算不上有多精通土行道法,她要花数倍的精力才能勉强维持速度,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这速度已经很快了,可她还是觉得太慢了。

她既希望这段阴冷潮湿的路能快点到头,可不知怎么的,又希望能慢一点,晚些面对结局。

她的身体微微沉了一下,从那种微腥的土壤气息里脱离,矮身伏在一段逼仄狭小的空隙里。

这是在山体崩塌时,山石挤压后留下的空隙,按照钟盈袖和陈献的说法,陈缘深应当就在附近,运气好的话,也许就在这段空隙中。

沈如晚不得不低着头。

逼仄的狭小空间像是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让她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跪坐在那里,蜷曲着身体,像是囚笼中的困兽,只有眼前的通道时唯一的出路,她不敢在折断狭小空间里用遁术,甚至连一点光亮也不敢燃起,以免灵气波动致使空隙崩塌。

她只能选择用她的手和脚,像个凡人一样,慢慢地向前爬过去。

无论是在蓬山时,还是离开蓬山后,沈如晚从来没有以这种难堪的姿态前行过,阴冷潮湿的山石和泥土环绕着她,即使她将灵气覆盖在周身,却仍能透过薄薄的灵气,感受到掌心淤泥的绵烂,几乎让人作呕。

四下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亮,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细碎的流水声便格外清晰,一声声落在耳畔,竟有种叫人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这里太安静了,也太幽黑了,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些纷乱的往事,乱糟糟的堆在心头。

沈如晚不知道这条空隙究竟有多长,只知道她爬了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这里没有尽头。

她的脚踝忽然被握住了。

在这样进退两难,甚至连转身也嫌逼仄的狭小空间里,身后竟然有人,这几乎让人悚然。

“谁?”她骤然一惊,可刚一开口,又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息。

曲不询跟着她一起潜入了灵女峰内。

四周一片昏黑,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可她太熟悉他的气息了。

“别往前了。”他声音低沉,在狭小空隙里隐隐约约回荡,“你跟我来。”

他的手准确无误地在黑暗里攥住了她的手腕,灼热有力,和阴冷坚硬的泥石截然不同。

沈如晚有一瞬的分神。

她艰难地转过身,跟着曲不询一起往回爬,在她先前爬过的半途中,有山石被曲不询强行掰开,空出了另一条空隙,而那被掰开的山石在这狭小空间无处可放,阻断了来时的路。

沈如晚的心砰砰地跳着。

“你胆子也太大了。”她低低地说,“万一上面支撑不稳坍塌了怎么办?”

曲不询已进了另一条通道,稍微比他们所在的这条更高一些,也更逼仄一些。

他回过身来,把她拉了上去,力气有点大,沈如晚勉强挤了进去,身下凹凹凸凸的,像是什么嶙峋古怪的山石,硌得她腿疼。

她伸手探了一下,一怔,她竟坐在了曲不询的腿上。

“不怕。”他低低地说。

声音就在她耳畔,像是暖融融的风拂过。

沈如晚下意识地仰了一下,手向后一撑,触手竟不是坚硬的山石或泥沙,而是……一只手。

她怎么会摸到一只手?

她怔了一瞬,忽而浑身僵硬,微微地颤抖着。

这通道太逼仄,她完全回不了头,只能慢慢地向后一点点摸索,在粗糙的泥土间重新摸到那只手,指尖微颤着搭在手腕上。

轻微到几乎难以觉察的跳动。

曲不询感觉到沈如晚在那一瞬间浑身都绷紧了。

“他还活着……”她的声音里满是难言的狂喜,攥着他衣襟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几乎要把他的衣襟扯破,“曲不询,他还活着!”

明明没有一点光亮,可不知怎么的,曲不询眼前却浮现出她清亮眼瞳里蓦然迸发的无限光彩。

可他张了张口,竟有一瞬的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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