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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八月, 天已微凉。

晏书珩发凉的指间触到女郎温热的面颊时,轻颤了颤。

不是幻觉。

他微偏着头,没了奈何地凝着阿姒,叹息着。

“还是这么不老实啊你……”

阿姒拂开他的手, 眉梢都带着怒火:“长公子不也是, 骗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还给我下蒙汗药!真狠的心啊你, 就不担心把我药傻了?”

她话里藏怒,眼角水光盈盈。

晏书珩上前一步拥住她。

“傻些才好。你就是太聪明了, 我才总忍不住要担心你。”

阿姒想推开他、想给他些脸色瞧瞧, 想狠狠训他一顿……可想起侍婢说他所嘱咐的那些话, 伸出的手不听使唤地拥住他,声儿也哽咽了。

“骗子!你不是很偏执么,我都有一点喜欢你了,你不该趁热打铁留住我, 就像当初一样,借着生死与共让我彻底信任你, 为何还把我推开……”

“傻瓜。”

晏书珩侧脸贴着她发间,她发间馨香把他拉离战火:“当初说‘生死与共’,是因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可这次不同, 两军交战,局势瞬息万变,我再偏执,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让你留下来,再历经一次死生一线的守城。”

阿姒推开他, 背过身咕哝:“晚了,都晚了, 我已经回来了,事已至此,你要是不想让我成为战火中的无辜芳魂,或是在黄泉之下看我唤别人‘夫君’,就安心地同殷将军击退胡人吧,别再想什么歪门邪道了。”

晏书珩静静听她数落着。直到她火气消去,才从后拥住她,嗓音温柔缥缈:“你回来找我,我很高兴。”

阿姒眼角又湿润了。

她飞速眨着眼,不让他看到。

晏书珩下颌抵着她颈窝。

这是他的温柔乡。

“茶中蒙汗药的剂量可让你安然睡到天黑,为何醒得这么早?”

他分明看着她饮完的,过后也未见到茶水倾倒的痕迹。

阿姒火气又上来了。

“自是因为我留了后手。”

相处已久,她早已将晏书珩的脾性摸了个七八分。

他藏得再深,她也能察觉几分。

只不过她也说不准,便提前留了后手,又深知晏书珩不舍得手刀砍她后颈,更不会对她用太烈性的药,把可解寻常毒物的清解丸给贴身侍婢,称是治女子隐疾的药不可告知旁人,并嘱咐她提醒她半个时辰后服药。如此一来,即便她晕着,侍婢也会喂给她。

“你啊,太过狡猾……”

对于她,晏书珩实在没奈何。

“九郎就不拦你?”

“他这愣头青,还要一道回来守城呢,被我寻借口哄回京了。”

但也不是白白放他回去,阿姒让九郎往京里带了话。

事已至此,晏书珩权当纵容自己想让她陪在身边那点私心:“正好,殷犁部分兵马驻扎在城东,离你幼时故居很近,阿姒要随我去看看么?”

能去故居,阿姒点头不迭。

翌日清早,至军营议过事后,晏书珩和阿姒去了那方小院。

小院一片荒败,像被搜查过。

晏书珩解释道:“北燕的人当是一早便紧跟在你身后,在你走后来院中确认一番,见到桃树下的新坑,由此推测你拿到传国玉玺,这才追上你。”

阿姒才想起玉玺。

她本打算一直瞒着,让玉玺和爹爹一道深埋地底,但今日在军营中时,她旁听晏书珩和殷犁议事,才知道他们正受内外各方掣肘。

要想获胜,不让故土落入敌手,就得多抓住些有用的东西。

哪怕是死物。

审慎想了想,阿姒走到井边,一字未说仅看了晏书珩一眼。

他反应比她预想的平淡。

阿姒纳罕:“这东西或许对我们有些用处,你就半点不高兴?”

晏书珩摇头:“自然高兴,但不是因为玉玺而高兴。”

阿姒不解:“为何?”

晏书珩道:“慕容凛要寻玉玺,是为了名正言顺光复前朝,但这东西对南周而言已暂无用处,不如留在这里,守护着这方小院。

“我高兴,是因为阿姒终于信任我,肯认我这个夫君了。”

这“夫君”明明是从他口中说出,却让阿姒觉得像是自己这样喊了。

她偏过头,看向光秃秃的桃树。

“得劲进尺、无中生有。”

“阿姒既把岳父大人舍命护下的东西告知于我,不等同于将我列入自家人行列之中?何为无中生有。”

阿姒没再与他饶舌。

她看着桃树,突然想到三年前在南阳的事:“三年前,你之所以会安慰我,是因为我说我想阿娘了,对么?”

晏书珩并不否认:“那时我方及冠,早已查到当年真相,也明白无法挽回,但幼时的遗憾仍在。安慰你,其实也是在安慰幼时的自己。”

说来他们是同病相怜,都对各自母亲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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