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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她是在长大后才猜出一切,对于很多事已能释怀。

真相对她而言,并不算残酷。

而晏书珩自幼便清楚一切。

心里五味杂陈,阿姒轻握他的手:“四岁后,你是如何过来的?”

“世家规矩繁多、日子枯燥,并无多少有趣的经历,恐怕无法满足阿姒的好奇心。”话虽如此,晏书珩还是说了。

仍是以旁观的口吻。

“说来恐惹阿姒嘲笑,我生在乡野,回到晏氏时空有皮囊、一无所长,族中子弟都戏说我是‘金漆饭桶’。舅舅在送走我时,说我阿娘不肯要我,我曾经不信,某次被祖父责罚后连夜卷包裹走人,是祖母寻到我,哄好了我。

“后来,我偶然发觉‘笑’很有用,比冷着脸有用。当我笑着时,旁人非但猜不出我在想什么,甚至会被笑容迷惑、降低戒心,从此我学会如何与人为善,如何用笑迷惑人。”

后面的事,不必说。

他掌心厚茧已告诉阿姒一切。

她没再多问,感慨:“我也长于乡野,琴棋书画一无所精,南阳再遇时,以为你天生便如此出色,甚至还嫉妒过你。如今才知道,原来,你也不是生来就是晏氏长公子。”

最后一句让晏书珩恍然须臾。

他缄默了会,莞尔:“但我更希望阿姒不知道这些,你只需要看到我风光无限、游刃有余的一面。”

那些笨拙而阴郁的过往,他并不希望被她看到。

她并非捧高踩低之流,他只是不愿见她为他的过去哀叹。

更不愿她给他心软与怜悯。

脖颈忽被勾住往下压。

轻柔的吻像春雨潜入暗夜。

阿姒勾着他脖颈,踮起脚与他唇贴着唇:“若只喜欢兰芝玉树的挺拔仙姿,而刻意忽视生于土壤之下、不见天日的根须,又岂能算得上喜欢?你的过往是你的一部分,我都想知道。”

从前她惧于他的深不可测,看他便如看待漂亮却危险的罂粟。

如今窥见他的过往,才知一切并非本性,都有迹可循。

他的偏执和城府,同她的谨慎狡黠一样,是助他们抵御危险的刺,却也常会使亲近之人望而却步。

阿姒抬起下巴,又吻了下他:“你说得对。我们两人的确很像。”

晏书珩深深看她。

他扣住她脑后,俯身回吻。

吻顿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令人窒息,更令人沉醉。灵魂都似要通过纠缠难分的唇舌融为一体。

长长一吻后,青年抽离。

他贴着她微肿的唇呢喃:“现在阿姒可愿唤我夫君?”

无他,只是想再听一听。

阿姒启唇,刚要唤出口,妙目流转,话也换成了别的。

“男未婚女未嫁,成何体统。你先设法哄我嫁你再说吧。”

晏书珩眼底流动着微光。

“数月前长亭送别时,阿姒说的答案可寻到了,是否愿与我说来听听?”

“寻到了。”阿姒脸贴着他颈窝,“因为你我两情相悦啊。”

晏书珩抚着她发顶:“可阿姒不喜欢世家,更不喜欢权势之争。即便我可以仗着你喜欢我而把你留在身边,却也怕你有朝一日会后悔。”

“不,我想通了。在阳翟的城墙上,我便彻底想通了。”

阿姒把玩着他玉雕似的喉结,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未失忆前,我厌恶权势,是因幼时自由惯了,认为权势和自由相悖。后来失忆时流落上庸被权贵欺凌、想查明父亲遇害真相而处处掣肘时,我才明白有时权势便意味着不受约束。

“但那时我仍是厌倦权势的,认为它是万恶之源,高位者用权势欺凌弱小,心术不正者为了权势残害血亲,无能为力之人因权势不得自由……

“可直到站在阳翟城头,看着流民被胡人残害却无能为力,还要借周乾的势力救下流民时,我才彻底明白,其实权势本身并无过错,有了权势,还可以对抗更多、弥补更多遗憾。”

她抬起头,凝视着晏书珩的眼眸,眼眶有些发酸:“所以我回来了,不仅因为我喜欢你,更因为我们如今有着一样的领悟。由此我相信你,相信你将来不会因为权势而负我。

“在这个世上,再难找到第二个与我如此契合的郎君。”

晏书珩一字不漏地听完,

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止于唇边,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

“阿姒,谢谢你。”

阿姒用鼻尖一下下轻蹭他鼻尖,玩了会,俄尔低语。

“往后,别再骗我了。”

“我答应你。”

他们抱着彼此不约而同地笑了。

大敌当前,连温存时都需在心里放上个滴漏,计量着时刻。

静静相拥须臾,破雾来报。

“敌军有异动。”

二人匆匆离了小院,速速返回营中,晏书珩带阿姒一道登上城墙,城下黑压压陈列了两方人马。

是羯人,还有北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