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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尚未说话,钱飞就立马说:“我爸妈去走亲戚了。”

一旁的顾长安捕捉到钱飞的拇指摩|挲过柳翠芳的手背,两次。

尽管顾长安没有过感情经历,却也知道这个小动作的意味。

柳翠芳把散下来的发丝往耳后别:“那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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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

钱飞的嘴角咧开,看着柳翠芳的眼神露||骨,好像忘记了发小早上死了的事。

顾长安的目光不动声色在两人身上扫了扫,面无表情的离开。

张龙死了,接下来的事会很麻烦。

心情阴郁的顾长安去右边的那家敲门,没人应答,他等到天黑以后,偷偷翻过院墙。

落地的瞬间,顾长安感觉有一股阴风袭来,像是有人贴上顾长安的后背,对着他脖子吹了口气。

顾长安搓搓露在衣领外面的一截后颈,就在他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是陆城的电话。

手机震的时候,那股阴风好像消失了。

顾长安把电话挂断,手机又震,这次是短信。

陆城:长安,我迷路了。

顾长安面色阴冷,你迷路关我屁事?

下一刻,顾长安又收到短信,陆城自报方位,以及一句话。

【昨晚在医院里,除了我和你,还有十几个人,很吵,也很挤。】

顾长安的眼底猛地闪了闪,他原路撤退,去找陆城了。

在顾长安走后,原本死寂的院子里响起了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激烈。

“咳……咳咳……咳咳咳咳……”

里面没动静了。

柳翠芳半夜被吵醒,她气不过,又踢了一脚才上楼继续睡觉。

天光刚现,楼下就有敲门声传入柳翠芳耳中,她骂骂咧咧的下楼,看到门口的青年时,脸上要杀人放火的表情凝固住了。

顾长安戴的隐形眼镜,头上是顶飘逸的假发,发尾虚虚的挨着肩头,看起来像个搞艺术的,文艺气息浓郁,他面带微笑:“阿姨你好,我是张龙的朋友。”

柳翠芳身上往外喷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她对着青年上下打量:“外地来的吧?”

“嗯,对。”顾长安说话的同时,把左手提的礼品袋子换到右手,这个动作有明显的提示意味,我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

柳翠芳看见了,忙把门拉开:“进来吧进来吧。”

顾长安跨步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脏乱的院子后是栋两层小楼房,红砖砌的,没刷石灰,在周围的一片白里面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柳翠芳去踢门,脚伸到半空想起来什么顿了顿后收了回去,改成用嘴喊:“张龙,起来没啊?你朋友看你了。”

屋里没有响动。

柳翠芳下意识就要开骂,左侧传来声音,“阿姨,门好像没锁。”

她用手一拧,还真拧开了。

屋里比外面还脏,一股挑战人极限的恶臭味破门而出,生活垃圾丢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有尿液,散发着难闻的骚味。

张龙穿着单薄的衣服裤子躺在地上,两眼闭着,脸跟嘴唇都泛青色。

顾长安将目光从张龙身上移开,快速在整间屋里扫动一圈,没有任何遭到外力破坏的痕迹。

柳翠芳小跑着进去,她扯开嗓子,一副惊慌的样子:“张龙,你怎么了?”

顾长安蹲下来查看:“只是昏了过去。”

柳翠芳拍拍不断起伏的胸脯:“还好还好,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张龙死去的父亲。”

顾长安的余光不易察觉的从妇人脸上掠过,没错过她那套关心背后的冷漠跟厌恶。

张龙醒来就往外面跑,柳翠芳在后头喊:“回来!早饭还没吃呢!”

说话的功夫,张龙已经跑了出去。

柳翠芳扭过头对青年说:“张龙这几天一直这样。”

顾长安问道:“他怎么了?”

柳翠芳的说词跟顾长安在老大爷那儿听来的大同小异,张龙是突然疯的。

顾长安始终相信两句话,一是冤有头,债有主,二是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柳翠芳拍拍棉袄上沾到的灰尘:“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顾长安笑着说:“阿姨叫我小顾就行。”

柳翠芳一张老脸上挤满褶子,她也笑起来,挺客气的问:“那小顾你吃了没,没有就一块儿吃吧。”

顾长安说吃过了。

坐了会儿,顾长安粗略的观察了客厅,视线在墙角凌乱摆放的鞋那里扫了扫,他随意的问道:“阿姨,张龙是真的把鞋给弄丢了吗?”

柳翠芳说:“是丢了一双鞋。”

顾长安不动声色的问道:“丢的什么鞋?”

柳翠芳喝两口粥:“是双球鞋。”

球鞋?顾长安探究的目光投过去:“那能找得到吗?”

柳翠芳的语气笃定:“找不到的。”

似是觉得不妥,她下一刻就给自己打圆场:“我的意思是,只有张龙知道自己那鞋是在哪儿丢的,他这么疯疯癫癫,问什么都不说,谁也没办法。”

顾长安哦了声说:“那他为什么一直要找鞋?丢双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柳翠芳说不知道:“他好好的就疯了,没人知道是怎么搞的。”

“会不会是中邪?”顾长安蹙眉说,“我听老一辈说碰到脏东西,会精神失常,疯言疯语,张龙那个情况……”

“嘭——”

柳翠芳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顾长安站起来,满脸歉意的说:“阿姨,我就是随口一说,要是有什么让您不舒服的地方,还请见谅。”

柳翠芳的脸色缓了缓:“活人要说人话,死人才说鬼话,不要乱说。”

顾长安嘴上说是,心里冷笑,是人是鬼光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要剥开那层皮才行。

没多久,一个跟张龙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上门,上了冻的天气,就穿了件皮夹克,还是敞开着穿,里面是个骷髅头T恤,裤子上挂着一串粗链子,走路哗啦响,没个正形。

“柳姨,这人谁啊?”

“张龙一朋友。”柳翠芳收拾着碗筷:“小飞,你陪人聊聊,我上后头的菜地里弄点菜回来。”

钱飞嚼着槟榔笑:“柳姨你去吧,地上滑,慢着点儿啊。”

顾长安的眼睛眯了眯,这小子看张龙继母的眼神不对,分明就是说——想日。

另一方要么不知情,要么默许。

钱飞一条腿架在板凳上面,吊儿郎当的弯腰看着陌生青年:“我是张龙发小,一块儿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怎么没听他提过你?”

顾长安习惯的伸出一根食指去推鼻梁上的眼睛,想起来自己今天戴的是隐形的,立马改为挠挠鼻子。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钱飞的手掌拍过去,“你别以为张龙疯了,就想着过来坑蒙拐骗!”

顾长安示意他看一屋子的破破烂烂:“我能骗走什么?”

钱飞把槟榔吐到地上,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领:“老子进门的时候就看你不顺眼,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长安任由衣领被揪,只要假发安全,他都无所谓。

“我是个街头画家,就是走哪儿画哪儿,跟张龙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张龙。”

钱飞唾沫星子乱飞:“操,你当老子是傻逼吗?张龙现在都疯了,问个屁啊?”

顾长安的眼角抽了抽,忍住找纸巾擦脸的冲动:“我听阿姨说了他的情况,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神志不清的,总会有清醒的时候。”

“不可能……”

话声戛然而止,钱飞的脸扭曲了一下,又扭回来,生硬的转了话题:“你不是说自己是画画的吗?露两手给我看看。”

顾长安也没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他左右看看,拿了茶几上的一支圆珠笔在墙角的纸板上画了起来。

除了厨艺,其他的基本都会,画画就是小菜一碟。

钱飞过来一看,铁青着脸破口大骂:“你画我干嘛?不知道不能用红笔画人脸吗?”

顾长安:“……”搞什么鬼?

钱飞把纸板上的自己划掉,他瞪着两只眼睛,一字一顿:“红笔画人脸,是要死人的。”

顾长安说是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钱飞呼哧呼哧喘气,阴森森的说:“老子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长安把笔丢地上,行吧,你要是不怕自己魂飞魄散的话。

继母跟发小心里都有自己的小鬼,这是顾长安起大早的收获,他从张龙家离开,根据昨天记下的路线往河边走去。

钱飞跟在后面,瞥见了个人,他扬起手流里流气的打招呼:“小鹏哥,早啊。”

顾长安的脚步一顿,他寻声望去,见一人从张龙家斜对面的院里出来,竖着三七分的头,像被狗用舌头舔过般服帖,穿的体面,皮鞋擦了油,轮廓跟张龙都几分相似。

应该是张龙的堂哥。

张鹏看了眼钱飞身边的陌生面孔,对他眼神询问。

钱飞走过去,想凑在张鹏耳边说话,却被躲垃圾似的躲开了,他不屑的扯了下嘴皮子:“柳姨说是张龙的朋友。”

张鹏眼里的疑惑更浓,那意思是,他还有外地的朋友?

钱飞耸耸肩:“你是他哥,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张鹏皱皱眉头,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顾长安说:“那是张龙的堂哥?看起来很严肃。”

钱飞啐了一口:“狗|杂|种。”

顾长安的耳朵轻动,狗|杂|种?张龙大伯戴了绿帽子?他装作没听见的问:“什么?”

钱飞横眉竖眼的吼:“没什么,走你的!”

顾长安碰到了昨天的老大爷,对方没认出他,这点不出意料,他对自己的伪装还是挺有自信的。

毕竟从小就在老头的教导下一层一层戴上了面|具。

河边没有张龙的身影,顾长安以为他不在,正准备换个地方找,就发现河里有个头。

是张龙。

钱飞也看见了,靠一声说:“这么死冷的天,他下去干嘛?不想活了是吧?”

顾长安瞥一眼钱飞,不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吗?怎么不下水?

钱飞装没看见他的眼神。

不下水就算了,还没有着急的迹象,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这就是发小?顾长安无声的嗤笑。

张龙的头突然一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拽住了他的脚。

顾长安的眼色骤然沉了下去,张龙不能死。

下水的瞬间,彻骨的冰冷窜遍全身,天生比常人畏惧寒冷,过冬要丟半条命的顾长安头皮都炸开了,感冒刚好又要生病,妈的。

钱飞站在岸上惊叫:“哥们,你这就下水了啊,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你跟张龙是朋友,等着啊,我去喊人。”

顾长安脸白的近乎透明,能看见青色血管,他紧抿没有血色的嘴唇,快速朝张龙的位置靠近。

“张龙,回头。”

顾长安跟吴大病进入密道,二人借着烛火的光亮七拐八拐,出现在一处密室里面。

密室中间有一个水潭,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东西,显得突兀又诡异。

顾长安脱摘下眼镜掉鞋子下水,很快就不见身影。

吴大病按照他的吩咐,手拿着烛台,寸步不离的守在潭边。

水面的波纹渐渐消失。

顾长安一直往下沉,他潜入水底,游进左边的通道,等到他上岸时,已经身处另一个密室。

密室很大,正对着顾长安的位置有一块断石,散发着柔和的光,周围的石壁上有很多凿出来的凹坑,排列的形状像一个符号。

每个凹坑里面都放着一个瓶子,有的瓶子里是满满的能量,而有的瓶子已经见底。

顾长安觉得老祖宗搞小密室,水潭,大密室,费这么大劲是多此一举,除了顾家人,这世上的其他人都看不到瓶子里的能量,偷回去也没用。

“阿嚏——”

顾长安揉揉鼻子,手抓抓湿答答的额发,他光着脚在四面石壁前转悠,一步一个湿脚印。

一圈转完,顾长安算了一下,有五个瓶子是空的,见底的有十三个,不到一半的有四十九个。

这就意味着他要尽快把白天钓到的大谎言解决掉,否则就要完蛋了。

顾长安面色阴沉:“妈的,工地搬砖的下雨还能休息,我倒好,全年无休,累死累活,一分钱没有。”

“长安啊……”

顾长安的太阳穴突突乱跳,幻觉又出现了,只要他一想偷懒,就感觉老头在喊他。

顾长安换下来两个空瓶子后离开密室,冲了个热水澡换身衣衫上床,骨子里的寒气依旧没有消退,刺刺的疼。

过了会儿,顾长安才能好受一些,他用被子把自己卷紧,不知不觉睡去,一觉到天亮。

院里挺闹腾,几只鸡在干架,一部分同伴们在吃瓜,一部分在鸡同鸭讲,剩下一小部分贼兮兮的趁机分掉今天的早饭。

顾长安一出来,鸡鸭立马就跟见到天敌一样扑扇着翅膀逃窜。

“跑什么跑,我长得很可怕……”

顾长安看到吴大病过来,鸡鸭如同看到妈妈似的围着他,嘴里的那个“吗”字顿时碎成渣渣。

“早饭呢,我饿了。”

吴大病边说边去厨房:“我煮了粥,马上就好。”

顾长安对着鸡鸭们嗤了声,看见没有,他不是你们妈妈,是我家没有病。

鸡鸭们忙着逃命。

厨房里传出吴大病的声音,“长安,你吃饭前要刷牙洗脸。”

顾长安的嘴角一抽,我会不知道?

顾大少爷挑食,他看着碗里的猪肝瘦肉粥,一脸不快:“为什么早上要吃这个,不是白粥吗?”

是了,大少爷就喜欢喝白粥,什么都不用放,也不需要菜。

吴大病说:“白粥不补血,这个补血,你一直贫血,要吃。”

顾长安哼了声:“每次都这么说。”

吴大病啃一口馒头吃,憨厚的脸上写满认真:“我不会说别的,你等我多看点书。”

顾长安单手支着头:“大病,你就不觉得我难伺候?”

吴大病摇摇头:“长安很乖。”

顾长安闻着阵阵腥味,胃里翻滚:“哄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吃的。”

结果顾大少爷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拿勺子,以一种受刑的姿态大口大口挖了粥塞进嘴里。

吴大病知道他尽管一百个不情愿,眉头死皱在一起,脸拉的老长,身上放冷气,最后还是会吃。

他们是家人,是兄弟,互相了解。

下午顾长安带着昨天钓到的大谎言去找当事人。

按照谎言里的信息来看,不管何建在哪儿,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当事人都是唯一的突破点,只能先从他下手,他是谎言的主人,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动机。

顾长安这些年处理过很多类似的谎言,现在不能报案,因为警察为了判断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报假案,一定会去盘问,核实。

这样一来就会打扫惊蛇,当事人警觉后偷偷跑了,距离一旦拉长,瓶子里的谎言就没法感应到他的具体位置,到那时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