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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允许宁宁改嫁

方才来的路上, 裴温已经同裴季泽说过谢珩是因为中毒箭才会如此,将眼泪强行憋回去的桃夭顾不得伤心,掀开衾被查看, 果然瞧见他左手手臂上帮着绷带。

她叫人端了热水, 拿帕子仔细替他洁面后, 坐在床边握着他温热宽厚的手放在脸颊上,轻声道:“等我处理完事情再来陪三郎。”言罢低头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吻,这才出了内室。

外室内早已聚了好几个人。

同谢珩一起来的许凤洲以及齐云齐悦两兄弟也都在。

桃夭来不及同许凤洲叙旧, 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都怪我。”一旁的谢柔嘉哽咽,“若不是为救我,哥哥也不会中毒。”

原来当日谢珩来凉州同突厥使臣谈割让领土一事,根本不曾离开过凉州的谢柔嘉也非要跟着去见识, 谁知却在回来的路上一行人遭人半路截杀。

知晓突厥族一向狡诈多端,早就做好万全准备,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谢珩为救谢柔嘉, 被一支冷箭所伤。

箭矢上涂抹了毒药,虽救得及时保住了一条胳膊,余毒也已清除,却至今昏迷不醒。

“随行的太医说如今醒不醒得过来得看哥哥自己。”说着说着, 谢柔嘉的眼泪又滚下来,“都是我不好, 嫂嫂, 你骂我吧!”

若非她任意妄为, 哥哥也不会为救她受伤。

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桃夭沉默了好一会儿, 哑声道:“三郎常常同我说长兄如父, 你是他的妹妹, 他救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谢柔嘉闻言泪如雨下。

桃夭又问:“他可有什么话说?”

谢柔嘉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她。

桃夭接过信并没有拆开。

许凤洲瞧见她的模样, 心疼极了,道:“殿下昏迷前说若是他醒不过来,里头有想要对阿宁说的话。阿宁拆开看看吧。”

“我不拆,”她一脸倔强,眼眶泛红,“我要等三郎醒来读给我听,三郎绝不会醒不过来!”

他们还没有圆房生宝宝,还没有好好过完这一辈子,他不能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许凤洲动了动唇,最终一句话没说。

桃夭又问裴温:“裴将军,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如今昏迷,好些事情她这个做妻子的得帮着分担,免得他放心不下。

裴温一脸凝重,“咱们捉了突厥的王储做筹码,要求突厥蛮族后移一百里,割让出都督府,原本都已经谈妥了,谁知临行前对方不知为何突然反悔。打算回来再做计较的殿下在回城途中遭遇伏击。而昨日晌午突厥可汗又派了人来,说是谈判定在七日后。”

桃夭问裴季泽同许凤洲,“此事哥哥同裴侍从如何看?”

裴季泽思虑片刻,道:“殿下昏迷之事对方并不知晓,如今对方既然要谈,咱们不能拒绝,免得引起对方的猜忌。太子妃可先召鸿胪寺的人过来商谈。想来当日谈判之事,他们知晓得更加详细。”

许凤洲也是这个意思。

如今四海无人不知晓皇太子谢珩才是大胤真正的主心骨,突厥可汗若是知晓谢珩中毒昏迷,必定会破釜沉舟,集结所有兵力围攻凉州城,届时恐怕想要出去都难。

桃夭看了一眼外头昏暗的天色道:“那就安排一下,我要见鸿胪寺的人。”

裴温立刻去派人请鸿胪寺的人过来。

桃夭交代完,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冷冷盯着自己的卫昭。

她虽已经做了太子妃,心里仍本能惧怕眼前这个的美少年。

对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谢柔嘉道:“那我先回军营了。”

谢柔嘉“嗯”了一声,叮嘱,“天寒地冻,阿昭千万小心。”

卫昭颔首,斜了一眼低垂敛眸不知在想写什么的裴季泽,大步出了屋子。

待交代完一切,桃夭又匆匆进了内室。

谢柔嘉说谢珩虽昏迷,可还能自行吞咽,这些日子靠着吃些水与人参汤续命。

桃夭给谢珩喂了些水后,又替他揉捏着腿脚,替他活血。

两刻钟以后,裴温来报:鸿胪寺少卿同几名译语已经在前厅暖阁候着。

桃夭交代采薇好好照顾谢珩,这才去暖阁内接见了鸿胪寺众人。

皇太子遇刺的消息封锁,可当日同去的鸿胪寺等人却是知晓。如今群龙无首,莫说任务完成不了,若是皇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眼下众人见太子妃同裴侍从来了,心里也安定些。

桃夭叫他们将当日谈判的具体细节交代一遍,以及记录的卷宗拿出来。

约谈了半个时辰,鸿胪寺的人才起身告辞。

鸿胪寺的人一走,头昏脑胀的桃夭问:“在座的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裴季泽沉思片刻,道:“突厥的王储还在咱们手里,对方却出尔反尔,显然是不打算要这个王储的性命了。”言罢,看向裴温,“叔父可有得到什么消息?”

不待裴温说话,谢柔嘉道:“哥哥昏迷前确实同我说过这个话,还叫咱们一定要提防突厥的三王子。”

裴温面色凝重,“殿下所猜一点儿也不错,昨日探子收到消息,说是突厥可汗的三王子想要取而代之,是以才安排这场伏击,想要借大胤的手除去王储。”

桃夭并不懂这些政事,好一会儿,问道:“若是真的,何不叫他们自己掐起来?”

裴温愣了一下,立刻正襟危坐,问:“太子妃何意?”

桃夭道:“我小的时候在乡下,总喜欢看小狗争地盘,争来争去,便是争赢了,也是一嘴狗毛。”

裴季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突厥可汗一共有九个儿子,王储是突厥可汗的正妻可敦所生,而这个三王子则不过是突厥可汗的其中一个身份极低贱的妾室所生,是可汗最不受宠,且母族没有势力的儿子,但是为人却极有谋略手段。咱们只需要放出消息,说王储已死,接下来等着突厥内斗。待到这个三王子真当上王储,咱们再将现在这个王储送还突厥。突厥必定再次内乱,届时不费一兵一卒,也能使得突厥元气大伤。”

“妙计!”裴温赞叹,一脸佩服地看向桃夭,“太子妃好谋略!”

桃夭忙道:“我哪里懂什么谋略,裴将军实在谬赞。只是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拖,”裴季泽瞥了一眼摞在一块足有一尺来高的鸿胪寺卷宗,“谈判该谈还得谈。咱们先拖到殿下醒来再说。只是眼下殿下不在,七日后的谈判,谁去?”光靠鸿胪寺同他这个太子宾客,身份显然不具备谈判的资格。

“我去!”谢柔嘉同桃夭同时回道。

不待谢柔嘉说话,桃夭又道:“我是大胤的太子妃,我去。”言罢不待谢柔嘉说话,眼神坚定,“长嫂如父,长嫂如母,公主得听我的。”

谢柔嘉听到她说“长兄如父”四个字,眼圈蓦地红了,转过脸揉眼睛。

几人又商谈了一会儿,天色渐晚。

裴温起身,请众人一起去前厅用饭。

桃夭哪里有胃口用饭,道:“你们去吧,我留在此处。”不待许凤洲劝说,道:“今年是除夕,我想同他一起过。”

许凤洲知晓要求自己的妹妹性子一向倔强,说什么都没用,又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同裴季泽还有谢柔嘉离去。

谢柔有些不想走。

裴季泽低声道:“太医说若是太子妃来了可同殿下多说说话,殿下虽然昏迷,可意识却是清醒的。公主留在此处也毫无益处。”

谢柔嘉这才离去。

屋子里空下来,桃夭起身去了里间。

很快裴温派人送来了饭菜同参汤。

桃夭不怎样想吃,采薇劝,“眼下殿下还需要您照顾,若是您倒下,可怎么办?”

桃夭这才勉强吃了几口,又服侍谢珩吃了些参汤。

晚饭过后,喂完谢珩吃药的桃夭吩咐人拿了些红薯搁在炉子上烤着,望着外头的烟花,想起去年除夕时两人也在一起守岁。

当时的一切如今历历在目,去年还陪着她围炉夜话的男人此刻静静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她躺在被窝里同他说话。

说今年的长安比去年的冷,大雪连下了好几场。

“光天殿前的那棵桃树怎么瞧着都要冻死了,待咱们回去,三郎要在给我种一株才行。”

说她如今已经搬回光天殿内。

“这次搬进来,我便再也不搬走了,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

说好久不去燕子巷,宋大夫同莲生娘总惦记他。

“阿耶上次同我说,他心底早就拿三郎当一家人的。其实我晓得,三郎心底也是拿他们当一家人的。”

说今年的除夕皇后一个人在长安,一定会很孤独。

“咱们要早些回去陪她,免得每次过节她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亲亲他的唇,把头搁在他肩上,轻声道:“上次三郎说后悔娶我,我心底其实很不高兴。下次不许说了,我会哭的。”

床上的人却并未回应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再不像从前总要哄她高兴。

说到最后,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问:“宁宁还生不生珩哥哥的气?珩哥哥知晓错了,那只是一时的气话,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娶宁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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