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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蹭蹭他温暖的掌心,哽咽:“我晓得。我晓得珩哥哥最喜欢我了,才不会后悔娶我。”

“好了,别哭了,”他揩去她眼角的泪,“待咱们回长安就生宝宝好不好?宝宝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好。”,伏在他怀里满足地阖上眼睫。突然一声巨响,她猛地惊醒,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原来是一场梦。

窗外漆黑的夜空不断开出火树银花的花朵。

今夜除夕,凉州城内四处都在放烟花,来庆祝新年。

无人知晓心心念念庇佑他们的皇太子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

桃夭这时闻到一股焦香,这才想起炉子上还烤着红薯。

她赶紧下床把炉子上烧焦的红薯扒出来,待到凉了些,连皮带果肉咬了一口。

有些焦苦。

桃夭吃着吃着,眼里又有热意要涌出来。

她连忙憋了回去,仰头看着窗外还在不断暂放的烟花。

没关系,她再等两日,他总会醒的。

他不会不要她的。

待他醒了她再哭,不然都没有人哄她。

接下来几日桃夭除了在隔壁暖阁同众人商议后同突厥使臣谈判的事宜,便是在屋里照顾谢珩。

又苦又臭的药汁儿灌下去,谢珩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太医战战兢兢地说,若是再不醒来,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日太医走后,桃夭生了谢珩的气,趴在他耳边威胁他:“谢珩,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就回江南改嫁,同旁人生一堆小娃娃,再也不要你了!”

可是床上最是小气的男人却根本不理会她。

桃夭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眼里滚烫的泪涌出眼眶,哽咽,“我胡说的,三郎快些醒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这时来探望谢珩的谢柔嘉一才进来,就听见桃夭正在哼小曲儿。

哼的正是从前哥哥的乳母常哼唱的那首曲子。

谢柔嘉呆呆站了一会儿,眼里盈满泪珠,魂不守舍地走出温暖如春的屋子。

屋外头依旧是纷飞的大雪。

凉州的天气这样冷,似乎每日都在下雪。

谢柔嘉站在雪地里,任由寒风裹着雪花落在自己身上。

这样冷一冷,心里似乎好受些。

早知道她应该听哥哥的话,乖乖地回长安,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总是这样任性。

上一次她任性,在铜钱上留下指甲印记,害得父亲同母亲大吵一架,甚至后来闹到开了谢氏祠堂的地步。

那一次哥哥打了她,她心底还很不服气,总认为哥哥一点儿也不疼她。

这次任性,哥哥为救她至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待这次哥哥醒来,她定然什么都听他的,再也不胡闹了。

纷飞的大雪突然停了。

泪眼模糊的谢柔嘉抬起湿漉漉的眼睫。

手持油纸伞,眉眼愈发清冷的郎君替她揩去粉腮的泪,“别哭了,这里不比长安,脸皴了会疼。”

谢柔嘉一时忘记自己被他拒婚的事情,瘪瘪嘴,扑到他怀里,哭道:“小泽,我哥哥是不是再也不会醒了?”

“绝不会的!”

裴季泽轻拍着她的背,如同从前一样哄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柔柔别担心。”

*

桃夭来凉州的第七日,迎来了与突厥谈判的日子。

这日桃夭天不亮就起床。

她一边拿帕子替谢珩擦着脸,一边替轻声唠叨着待会儿要去军营里同突厥使臣谈判之事。

絮絮叨叨说了半个两刻钟,末了,把他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脸颊上,低声道:“今日去同那些蛮人谈判,我很害怕,三郎快些醒来好不好?”

床上的男人仍是回答不了她。

外头的采薇已经开始催促,她亲亲他好似红润些的脸颊,又替他掖好被角,这才离开屋子。她走后不久,床上躺了半月有余的男人手指动了动,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

谈判的地点是在凉州军营。

桃夭同谢柔嘉等人到时,突厥使臣们已经等在军营里。

几个身高近七尺,生得穷凶极恶的突厥蛮人见大胤的皇太子没有来,竟然只派了一个身形不足六尺,生得跟个女子似的人过来谈判,很是不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翻译过后,桃夭只回了一句话:“突厥往东后退让一百五十里,从此以后向我大胤称臣,要向我大胤朝贡。”

竟是比上次的还要多出五十里!

眼珠子差点没有掉出来的突厥使臣拍案而起,恶狠狠瞪着面前生得肤白若雪,脖颈细得仿佛一掐就断的美貌小郎君,情绪激动地又说了一大堆。

桃夭摁住藏在案几下抖得厉害的手,仰头直视着似要吃人的突厥使臣,面不改色重复刚才的话。

谈判自然不欢而散。

待突厥使臣走后,桃夭挤出一抹笑,“我那样说没问题吧?”

许凤洲安慰她,“阿宁做得极好!”左右也不是真心谈判。

一旁的裴温对她愈发赞赏,不曾想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子面对外界传闻茹毛饮血的突厥人丝毫不惧,只有桃夭自己知晓,她背后里衣都湿透了。

裴温道:“我帐中一名将领是太子妃的老乡,想要求见太子妃。”

“下次再见也是一样的。”

桃夭心里记挂着谢珩,起身告辞回城。

她才进将军府大门,就瞧见采薇在廊下不断徘徊,一见她回来,眼泪就掉下来,哽咽,“小姐,殿下他——”

三郎绝不会有事的!

不待她说完,桃夭往府里跑。

一路跑回卧房,才进里间,便瞧见床上的男人竟然坐了起来。

见她回来,眉眼温柔的男人朝她伸出右手,气息微弱,“宁宁过来抱抱。”

桃夭愣了一下,立刻大步走到床前,紧紧圈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这些日子虽然醒不来,却什么都知晓的男人轻抚着她的背,“宁宁别哭。”

话音刚落,从长安忍到凉州,忍了一千多里路,忍了将近一个月的女子嚎嚎大哭起来。

他心疼地替她揩去脸上的泪珠,哄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眼泪,抽噎,”我以为三郎不要我了!”

他没回答她的话,轻声道:“宁宁不是常说,人与人之间讲究缘来则聚,缘去则散,莫要强求。眼下是一样的。”

不待她说话,他伸出手,轻轻揉揉她白皙圆润的耳珠,像是交代后事一般,“以后,我的宁宁要长命百岁。我允许宁宁改嫁。”

她年纪这样小,若他真走了,便叫裴季泽为她报丧,送她回江南。

皇太子薨,太子妃殉情,也算是陪着他了。

她一向坚强,没了谁都能活得很好很好的。

下辈子他一定比那人早些遇见她,然后好好同她过一世。

这一世,就陪她到这儿了。

“可是这回我做不到了!”

她自他颈窝抬起哭得微红的面颊。

一向独立自主的女子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没有你我以后不晓得怎么活!你说了要同我好好过一辈子,不能不要我!”

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从不曾被她这样需要的男人紧紧将她抱进怀里,哽咽,“好。我同阎王爷争一争,这次必不叫宁宁做寡妇。”

可这话才说话,男人便没了动静。

桃夭顿时魂飞魄散,“快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