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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琰上朝并没有提前通知, 以至于“皇上驾到”的声音响起时,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的行礼声, 响彻在金銮殿内。

魏琰坐下, 看着那跪着的乌泱泱的人们说了声“平身”。

平静的声音里与平日里别无二致, 以至于没有人能看出来, 他此刻内心的波澜。

离开东宫前, 他对着那座宫殿看了许久。

他的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绊到了这里, 牵拉着他的, 悸动、酸涩、疼痛, 还有说不出的躁动, 各种情绪一阵阵地翻涌着,搅得他此刻坐立难安。

他的妻子和儿子, 就在这个宫殿的某一个角落,这个念头不断地在魏琰的脑海中闪过,震得他胸口发麻。

明明梁璎连他的妃都不是了,可魏琰还是擅自地这么想着,以此来感受那一点点偷来的甜蜜。

那是一种类似于“日子有了盼头”“家有了确切含义”的幸福与满足。

大臣们已经开始议事了, 魏琰终于回了神。他强行压抑住那起伏的思绪, 处理这几日堆积起来的政务。

魏琰打开一本本奏折, 下边大臣的汇报亦是此起彼伏。忽得听到有人开口:“启禀皇上, 臣有本要奏。”

说话的是薛丞相。

“爱卿请讲。”

他的声音总是带着温和,即使此刻男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头也不抬地依旧看着手中的奏折,也让人莫名地觉着他充满了耐心。

“臣所奏为皇嗣一事。”

魏琰的动作顿了顿。

“皇上登基多年, 但后宫除了太子外再无所出。皇室凋零,国基不稳。臣恳请皇上举行选秀, 充盈后宫。”

他大概是知道了太子生病的消息,才起了心思。又不好直接替自家女儿催,用了这样的说辞。

魏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开口问:“诸位爱卿意当如何呢?”

薛丞相眼里都是自信,这些大臣们平日里哪个见了他不是极尽巴结,他自然觉着大家都会附和的。

哪知朝堂上安静了一会儿后才陆续有人发声。

“国之根基乃天下百姓,如今皇上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何来根基不稳?皇嗣虽只有太子一人,但太子聪慧好学,日后必将担得起大任。”

最先出来的是杜太傅。

薛丞相面色一僵,他其实想问那太子出了意外怎么办?但这话又问不出口,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杜太傅代表的是杜家的意思,随后其他人纷纷站出附和,甚至有早就看薛家不惯的,说话也没那么客气:“皇后娘娘身居正宫,又深得皇上宠爱,至今未孕,才是丞相大人该引咎自责的吧?”

魏琰的视线往下边扫了一圈。

太子虽然才十一岁,但深得朝臣的喜爱与支持。魏琰的目光在杜太傅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是自己为文杞铺的路,也是孩子的母亲,留下的善的业报。

“朕前几日身体不适,疏于朝政,”魏琰终于在大家争论——准确说是讨伐薛丞相激烈之时开口了,“今日就以要事为紧,旁的日后再议。”

众人这才纷纷停下应是。

下朝后,魏琰就直接往东宫那边去了。

他的步伐不自觉地就迈得很快,除了对文杞的担心,他知道,还是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梁璎。

刚到东宫,宫人将梁璎今日要寄出去的信拿给魏琰来看。

魏琰将信拿在手中好一会儿,他知道自己看了以后心情不会太好,但就是忍不住地想要打开。

男人自嘲,自己这样,就像是一个躲在暗处的见不得光的人,又想要偷窥属于那那二人之间的事情,即使偷窥的结果,是让他忍不住怀揣着恶毒的嫉妒。

魏琰还是打开了,信上的内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让周淮林不要担心。

但魏琰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落款的位置上。

“妻:梁璎。”

妻。

这个字打破了魏琰一早上的虚假幻想,如此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那个女人现在是别人妻子。

他们才是夫妻。

魏琰在那一刻终于承认了,薛凝是对的,为什么过去的五年,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却一次也不敢同周淮林见面。

身体的本能,在帮他规避危险,陷入这般嫉妒到想要发狂的危险。

魏琰一把将信纸合上了:“送走吧。”

“是。”

“以后,这种信就不用拿给我看了。”

“是。”

走了两步,魏琰却又停下来,转头把他叫住:“等等。”

宫人赶紧转身。

“以后,还是记得拿给我过目。”

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这样反复无常,宫人还是马上再次应下。

***

梁璎在床前时,想了许多事情。

小时候的文杞其实是喜欢撒娇的,总是依偎着自己打商量。

“娘亲,我今日不想读书好不好?”

“娘亲,我想多睡一会儿好不好?”

梁璎说好,他却还是会乖乖起床,乖乖读书,仿佛只是想借着理由向自己撒娇罢了。

可那样的孩子,现在会藏起心中的希冀,面对自己时总是小心翼翼。

她想着文杞桌上的那根笔,该是自己遗留在宫里的。

孩子像个宝贝似的,摆在日日能看的地方,却又不舍得用。

梁璎长长地呼出胸口的那口郁气,心中的疼痛感才能稍稍减轻一些。

哪怕是可以原谅魏琰对自己的那些欺骗,可是孩子呢?孩子如今不得不承受的这些,又该怎么算?

“梁璎。”

听到魏琰的声音的时候,梁璎的胃里就仿佛在翻江倒海地翻涌。

对他平复下来的恨意,又被受伤的文杞重新勾起,她好像又回到了最恨魏琰的时候。

床边的女人哪怕是没有回头,魏琰也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她的愤怒与憎恨。

就像是当年一样。

他知道,如果文杞真的出什么事情,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虽然现在也是僵持到冰点。

“下人说你一直没有进食和休息,你这样会把自己的身体拖垮。”

无论他说什么,那边的人都没有理会。她的冷漠宛若一把把剑,刺在魏琰的身上。

很疼,可他还是近乎贪婪地看着梁璎的背影。粉饰太平的自我麻痹破碎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渴望。

文杞,他只能祈求着,他们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

薛凝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薛夫人来是传达薛丞相的意思的,大概就是因为早朝中被人提起的“皇后无子”,让他觉得丢人,特意让薛夫人来提点皇后。

“皇上都能有太子,怎么你们就迟迟生不出孩子呢?”

薛凝没有言语,她近来精神都不怎么好。对魏琰若说还是爱得多深吗?那可能也不至于。

昔日的爱意,早在这些年的磋磨中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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