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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初秋穿过宴会厅, 历经艰辛终于把寒曜年放在了椅上。刚一坐下,就不少人过来打招呼。

寒曜年在应酬,贺初秋趁机把手机还给顾明哲。

顾明哲看了他一眼, 笑着说:“老寒也真是, 本来说不来,结果我说你在这儿, 又眼巴巴地跑了过来。还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贺初秋默了默,开口道:“顾总, 您看短剧吗?”

顾明哲:“啊?”

贺初秋:“您刚才的话让我觉得特别亲切。”

贺初秋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剩下顾明哲一脸茫然愣在原地, 身边响起蒋奕的大笑声。

顾明哲:?都什么跟什么?

“你还是不了解这位的性格,”蒋奕说完, 这才正色道, “我劝你还是少插点手他们的事情,不然以后还有得你吃瘪。”

“干什么?”顾明哲睁大眼睛,“我乐于助人还有错了吗?”

“没, ”蒋奕摇头,“只是贺初秋不喜欢被人干涉。”

顾明哲挑了挑眉:“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说了我们是高中同学,”蒋奕应道, “贺初秋一直脾气很大,高中时老寒惹到他,都哄了好久才把人哄好。”

顾明哲有些意外:“他们还有这个前缘?”

蒋奕:“……”

顾明哲:“既然你这么说, 那贺初秋也认识老寒的前任吧?”

蒋奕默了默, 点头:“……算是吧。”

顾明哲:“那我更要助攻了。”

蒋奕:?

顾明哲:“分手的前任和自己朋友在一起,怎么想都很气人吧。”

蒋奕无语:“……贺初秋说得没错, 你确实很适合短剧。”

·

贺初秋告别顾明哲后,又在楼下遇到了葛佩珊、葛轻舟二人。

他办事一向周全, 刚才因为顾明哲打岔没来得及道谢,又上前慎重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啦,”葛佩珊摆了摆手,“初秋哥你要是真不好意思,抽空请我哥吃顿饭就行。”

贺初秋当然能察觉到葛佩珊的推波助澜,他自动把范围扩大:“行,你们有时间通知我,我请二位吃饭。”

葛轻舟依旧浅浅地笑着,语气却生疏起来:“贺记者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吃饭就不必了。”

葛佩珊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有些意外他态度的转变,但最终也没有说些什么。

贺初秋当然求之不得,没再挽留,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

事情已经全部办完,贺初秋低头看了眼时间,正准备退场,后背突然压下一堵沉沉的身体。

“他们是谁?”寒曜年从身后搂着他肩膀,低沉的嗓音随之灌入耳廓。

贺初秋耳朵发烫,忍不住躲了一下:“你站好再说话。”

寒曜年不仅没站好,反而把整个身体重量都压了下来。

说是让他搀扶,倒不如说是拥抱更准确。

周围人来人往,已经开始有人朝他们看来。贺初秋伸手推人,声音带了三分警告:“寒曜年!”

寒曜年没再继续施压,但也没有松开,就这样在他耳边问:“他们是谁?”

贺初秋无法挣脱,只得耐着性子回答:“我离职的同事,还有她哥哥。”

“都离职了还有联系?”

“有工作要她帮忙。”

“为什么不找我?”

“我为什么要找你?”

这话把寒曜年堵得没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寒曜年,”贺初秋抬眸看他,语气平静,“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他把葛佩珊定位为合作伙伴,所以可以很自然使用对方资源。

但他和寒曜年,以及顾明哲、蒋奕之间并没有这种关系。

他们阶层比他高了太多,平日里亦处于截然不同的社交圈,继续维持关系,反而会平添烦恼。

没人再说话,整个走廊都安静了下来。

贺初秋把寒曜年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说:“你腿脚不好使,自己让人过来接,我先走了。”

寒曜年没吭声,贺初秋给顾明哲发了条消息,告知寒曜年所在地。

做完这一切后,贺初秋叫了代驾回家。睡前,他收到了顾明哲发来的消息。

【顾明哲:初秋,你知道老寒怎么了吗?一直在喝酒,劝也劝不住,问他原因又不说。】

【贺初秋:不知道。】

【顾明哲:我和蒋奕都拿他没办法,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喝了?他都还病着呢,这么下去身体得废了。[视频]】

视频里寒曜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侧脸硬朗,森然冷峻。

贺初秋看了两遍,然后狠心退出微信,无视了顾明哲的消息。

他有轻微睡眠障碍,再加上今天发生太多事,入睡比往日都要困难不少。

半梦半醒中,贺初秋突然想起了一些旧事。

高二那年的暑假,贺初秋一直在打暑假工。8月份,他结束了奶茶店的兼职,白天太热,他就在楼下帮小卖部阿姨看店,客人不多时,就写稿给杂志投稿。到了傍晚,他就推着淘来的二手机器摆摊卖烧烤。

寒曜年在旁边给他打下手——点单、招待客人,效率比贺初秋自己干要高许多。

贺初秋最爱在五道口摆摊,这边暑假留校大学生多,也喜欢照顾年轻人的生意。

那时五道口的铁路还没有拆除,每过一段时间,街道上空就会“叮叮叮”地响起一阵铃声,随后铁轨栏杆降下,轰隆隆的老火车穿过闹市,把人群分割。

贺初秋喜欢摆摊,偶尔学习学累了,他喜欢做一些不动脑子的体力劳动。

唯一的困难是要躲城管。

当年首京市整顿市容,满大街抓小摊贩。好在贺初秋和寒曜年年轻,次次跑得飞快。

唯一一次差点儿翻车,也被他机灵地躲了过去。偏偏那次来堵他们的人特别多,那些城管甚至不追别的小贩,就逮着他和寒曜年使劲儿撵。

贺初秋对这一片很熟悉,但架不住还拖了个烧烤车。

情急之下,贺初秋抓着寒曜年右手,连人带车躲进了一旁的巷子。

小巷空间狭窄,男生滚烫的身体撞入怀中,寒曜年身体瞬间紧绷起来,额角渗出热汗。

他动了动双手,试图开口:“贺初秋……”

“嘘——”贺初秋捂住他嘴唇,“城管在外面,别说话。”

夏日空气灼热,男生皮肤黏腻地紧贴着,距离太近,能听到彼此胸腔心脏的跳动声。

远处的主干道车辆川流不息,人行步道上走过三两行人,城管脚步声呼啦啦冲向远方,抬起头,楼层缝隙中露出大片橙色的云。

城管应该走了?

贺初秋从紧张中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彼此的距离有多么近。

盛夏的高温让他烧红了脸,贺初秋喉咙发干,霎时心跳如擂。

直到路口有小孩儿路过,好奇地看了过来:“大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贺初秋终于如梦初醒,他猛地伸手推开寒曜年,耳朵红得发烫。

回程路上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贺初秋垂下眼眸,埋头推车往前走。

烧烤车碾过石子晃了一下。

“小心。”一只手扶着他肩膀,男生掌心滚烫,手关节被晒得粉红,鼓出大股大股的青筋。

这次回去后,贺初秋开始规划新的逃跑路线,再也没有被城管逼入巷子的绝境了。

贺初秋他们跑得快,那些中老年摊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有次贺初秋撞见一个背背篓的奶奶在他面前摔倒,香喷喷的烤红薯撒了一地。

贺初秋风一阵地跑过,转角后却停了下来,他把东西塞给寒曜年:“你先走。”

说完,他又飞快跑回去,帮老奶奶一起捡红薯。

但终究是慢了一步,城管赶来,没收了老奶奶的所有红薯。

老人在派出所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民警也很难受,但又不得不按规定办事。

得知老人是本地人,民警好声劝告:“这么热的天气,出来摆摊也赚不到几个钱,还要被我们追,多不划算啊,您老就歇下来,好好儿和儿孙一起安享晚年吧。”

不料老人哭得更凶了。

贺初秋这才知道,奶奶虽然是本地人,但家境并不富裕,丈夫在她年轻时去世,她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娶妻生子,不料儿子媳妇儿又车祸没了。她独自抚养孙女,只得打零工维持生计。

这筐红薯是奶奶徒步50公里去乡下背来的,是她和孙女一周的生活费。

结果现在全都没了。

那时首京市刚办完奥运会,一桩桩高楼拔地而起,经济飞速发展。

但在时代洪流之下,依旧有一小搓人被留在原地,没能赶上时代列车。

得知这件事后,贺初秋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在楼下看到寒曜年,他空洞的双眼终于重新有了焦距。

老旧的单元楼下,寒曜年穿着件旧T恤在等他,他出了不少汗,但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一股年轻人的勃勃生机。

贺初秋又想起了那个卖红薯的老人。

“回来了?”寒曜年抬头问,“怎么这么晚?没被为难吧?”

贺初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道:“抱歉,今天收入没有了,我明天补给你。”

今天的收入全被他掏给红薯老人了,里面不止有他的钱,还有一半是寒曜年的收入。

“没有就算了,”比起收入,寒曜年更担心贺初秋的身体,他目光落在贺初秋手肘,皱起了眉,“你受伤了。”

贺初秋这才发现手肘被擦伤了,碰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寒曜年垂眸,拉着人往屋里走,“过来,我给你包扎。”

贺初秋经常受伤,家里常备碘伏创可贴。

贺初秋呆呆坐在床上,任由寒曜年给他处理伤口,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问:“寒曜年,你说我帮她卖红薯怎么样?”

寒曜年停下动作:“你要卖红薯?”

贺初秋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寒曜年:“可以帮她卖,但治标不治本。等你上学了,又有谁帮她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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