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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柳今言被装进小盒子里,纪云蘅擦干了泪接过,本想将她先前留的信和?长?命锁都放进去,却没?想到长?命锁还在,信却不见了。

许君赫见她将身上的衣兜摸了个遍都没?找到信,沉默许久之?后才说:“或许是先前在路上颠簸掉了。”

雪连下了四日,早就将路都给?掩埋,就算是纪云蘅想回?去找,也?不知从何?处找起?。

她轻轻抚摸着盒子落泪,小声与柳今言道歉,希望她别怪自己弄丢了那封信。

纪云蘅自言自语的时候,程子墨将许君赫请到了远处,低声问道:“殿下,让我把柳今言送回?家吧。”

许君赫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下,说:“用不着你。”

“是我害死了她。”程子墨低垂着眉眼,话说得有?气无力,红着眼眶道:“我想送她最后一程。”

许君赫呵出一口热气,没?有?应声。

三?日前的夜里,许君赫准备离开程宅时,被程子墨拦住了去路,送上了一份文书?。

“什么东西?”许君赫接过来看了一眼,其后脸色微微一变,就听程子墨低声道:“殿下,这是柳今言的死换来的东西,在我们手?里没?有?用处,唯有?殿下才能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

说是柳今言的死换来的,其实太过片面,程子墨将他和?邵生踩在生死一线的行为轻描淡写地隐去,又道:“还望殿下别让柳今言死得冤枉。”

许君赫看着文书?上盖着的官印,一瞬间就烧沸了浑身的血,也?是此时此刻才明白柳今言究竟为何?而死。

活埋计划许君赫从头到尾都不知,他原以为出了年?关那些被拐骗的女孩就会被随着大量离乡之?人被偷偷运走?,却没?想到因为先前染织坊的变故和?郑褚归的到来,导致他们心生惧意,为了掩埋恶行,竟打?算直接下令活埋那些女孩。

程子墨得知了此事之?后,伙同柳今言等人定了个计划,将这下令批准活埋的文书?给?偷了出来。

“你们这是在找死。”许君赫的声音里有?着隐怒。

“是。”程子墨低声道:“若非我自大,也?不会害死柳今言。”

原定计划中,柳今言是可以不用死的,只要文书?得手?,宴席一散,就算郑褚归发现了文书?被偷也?无济于事了。

可程子墨从一开始就小看了郑褚归的警觉,他能在喝得醉醺醺,又被美色迷得七荤八素时,还能惦记着去取衣物的下人去得太久。

他指派了迟羡去寻找,若是当时真让迟羡去了,邵生可谓是必死无疑,计划也?将功亏一篑。紧要关头柳今言自作主张,以极端的方法分散了郑褚归的注意力,献祭生命为邵生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可是没?有?时间了呀,若是过了小年?夜,那份文书?就会被送出去,届时人一被埋,就什么都找不到了。”程子墨失神地说:“这就是唯一的机会。”

许君赫质问:“此事为何?不早告知我?”

“您是皇太孙,他是二品官,我们不过一介平民,如何?去揣度你们之?间的关系?”程子墨的脸色灰扑扑的,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许君赫听后,心头也?涌上一股无力感,连发怒都没?有?了力气,“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什么人。”

程子墨说:“总归现在知道太孙殿下您是好人,郑褚归上头的人便是再厉害,也?压不过皇权,想来殿下能够妥善处理此事。”

许君赫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

程子墨显然是第三?方势力,也?不知是被谁埋在那边的暗线,只知道他们掩藏的罪恶勾当,却并不明白他们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便是左相等人再如何?权柄遮天?,势力庞大,也?没?有?胆子敢谋害皇太子。

除非他们背靠皇权。

许君赫将文书?收好,低声道:“今夜我会将那些藏起?来的女孩全部找到,而你要做的,就是连夜离开泠州,逃命去。”

当夜许君赫忙到天?色大亮,总算将藏在泠州的七十多个女孩全部解救,带人将杜家人抓进大牢中。

这些人倒是会藏,将女孩们分散开来,藏在各处偏僻的地方,也?难怪许君赫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程子墨也?是连夜送走?了自己的爹娘亲人,自己则留了下来,打?算送柳今言最后一程。

只是显然这个请求也?被许君赫给?驳回?了。

程子墨争取了一下,许君赫没?有?松口,便不敢再强求,临走?时他道:“有?一件蹊跷之?处,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说给?殿下。”

许君赫:“说。”

“宴席那夜,柳今言持刀扑上去要杀郑褚归的时候,被迟羡拦下。”程子墨顿了顿,而后猜到:“他的第一刀,是刺在柳今言的肩膀处,待她重新?扑上去之?时,第二刀才划了咽喉。”

他低低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殿下以为如何??”

许君赫若有?所思,“你亲眼所见?”

程子墨点头,“看得真切。”

程子墨将这问题提出的时候,许君赫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他见过迟羡杀人,从来都是一刀毙命,倘若能活过第二刀的,也?是那人武功高强,可柳今言有?什么武功?

许君赫只道了一句“知道了”便没?再多说,程子墨也?低声告退。

就与程子墨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的工夫,一转头就看见邵生抚摸着纪云蘅的脑袋,用袖子给?她擦泪,像是低声安慰什么。

许君赫深吸一口气,马上就快步走?过去。邵生眼睛好使,余光瞥见许君赫在快速靠近,赶忙对纪云蘅道了别,趁着人还没?来就溜了。

许君赫来到她面前,手?背贴着她的脸颊探了探温度,低声询问:“送你回?家?”

纪云蘅抱着盒子不说话。

许君赫就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才刚好,别再冻病了。”

纪云蘅被他拉上了马车,一路沉默,到了纪宅门口要下马车时,她将盒子给?了许君赫,让他托人将柳今言送回?南庆去,按照她的遗愿将她送回?家。

许君赫看着她进了家门,靠在马车里,忽而一身的倦意袭卷了全身,击溃了他所有?精力。

一连几日的奔波忙碌和?不歇息,总算让他的身体体现出超负荷的弊端,他闭着眼睛长?叹一声,“回?行宫。”

回?到行宫时,许君赫的眼睛已经开始花了,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几乎像是随时倒在地上。

他来到寝宫门口,就见楚晴已经背着包裹在院中坐了许久,见他回?来,便上来行了个大礼。

许君赫说免礼,楚晴却跪在地上哭声不止,不肯起?身。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安慰其他人,只将盒子慢慢放在她的面前,说道:“带回?去吧,现在她可以回?家了。”

许君赫不是有?意告知楚晴这件事的,她寻找了女儿许多年?,本来可以相认却没?想到突生变故,女儿就死在十多年?来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可先前纪云蘅大病,行宫里没?有?宫女,只能让楚晴来照料她。

为纪云蘅换衣裳擦洗身体的时候,她看见了那封信,自然也?知道了一切。

到最后,被隐瞒的人却是纪云蘅。

楚晴对着许君赫的寝宫磕了个头,抱着小小的盒子,擦着泪笑了笑,说:“娘带你回?家咯。”

许君赫实在是累极,身上每一根筋骨都写满了疲倦,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再醒来时,天?才刚亮。

腊月三?十,熙平四十二年?的最后一天?。

这日纪云蘅也?起?了个大早,换了雪白的里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衣,长?发用一根素白的发带简单束起?。

出门时在下小雪,她带了一把伞,背上平日里走?哪背哪的小挎包,独自出了门。

路上的积雪厚,纪云蘅一脚踩下去就埋没?了脚踝。风冷得厉害,即便她捂住了脸颊和?耳朵,吹在眼皮上也?跟刀刮似的。

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今日庙会热闹,到晚上的时候人才多。

她一个脚印深一个脚印浅地走?着,从纪宅走?到南城区的郊外。

随后开始上山。

上山的时候,雪势就开始大了,扑簌簌地往下落。山路本就难行,加上积雪颇厚,纪云蘅每走?一步都要万分小心,免得脚滑摔下去。

没?多久,她的鞋袜就湿透了,冻得脚趾头都失去了知觉。

她却极有?耐心,保持着自己的速度,拾级而上。

漫山遍野的白雪,纪云蘅手?持一把素伞,一身黑衣走?在其中,仿佛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一抹异色。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漫长?的山路终于有?了尽头,她踏上最后一层石阶,视野的尽头就出现了那座红瓦白墙的庙宇。

她走?过去,握住门环叩响。

没?多久,一个和?尚打?开了门,看见来人是个年?轻姑娘,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施了一礼淡声道:“施主今年?又来了。”

纪云蘅呵出热气,脸颊和?鼻子都冻红了,她收了伞搓了搓冰冷僵硬的手?,小声道:“劳烦,今年?还是求见正善大师。”

第三卷 春分